妖世浮生錄 - （121）不該存在的泡湯

深夜

此刻，在偏峰後山的隱池中，氤氳熱氣裡浮著點點玫瑰花瓣，一場不該存在的泡湯正悄無聲息地進行。

江雲霨倚在池邊，雙頰紅潤，肩上還帶著幾朵花瓣。她斜眼瞥著對面的男人——

劉一峰，那位一板一眼、被稱為「青雲劍道活化石」的清冷師父，此刻正靜靜閉目，沉於調息。

這可是違規中的違規。

若被弟子撞見，宗門長老地位不保，她江雲霨也保證會被罰抄三年《劍修戒條》。

兩人只得壓低聲響，偶有巡夜弟子經過，江雲霨便機警地應付幾句。而劉一峰，沒有不耐，沒有厭惡，彷彿只是尋常地陪著徒弟浸在暖霧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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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雲霨整個人浸在溫熱的水中，只露出半張泛紅的小臉。她盯著對面閉目調息的劉一峰，指尖在水面劃出細微的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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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巡夜的過來了……」她突然壓低聲音，整個人往水裡沉了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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腳步聲由遠及近，火把的光透過窗紙在霧氣中暈開。劉一峰連睫毛都沒顫一下，倒是江雲霨突然嬌聲喊道：「哎呀～這藥浴好燙呀～」聲音甜膩得能滴出蜜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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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頭的腳步聲猛地一頓，隨即慌亂地遠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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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中的少女笑得肩膀直抖，濺起幾朵水花落在劉一峰臉上。他終於睜開眼，伸手抹去水珠：「胡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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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不是也配合了嗎？」她笑嘻嘻地湊近，濕漉漉的髮絲貼在雪白的肩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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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霨。」他打斷她，聲音沉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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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卻不依不饒地戳了戳他的肩膀：「劉一峰……我真的要走了……你都不想挽留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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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在他英挺的輪廓上投下細碎的光影。那雙總是平靜無波的眼此刻深不見底，良久才道：

「徒弟有志向，為師豈能阻攔。」

「哼……就想聽你哄我一句，橫豎我都是要走的～」 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Sh8mdBga1

這時劉一峰才微微蹙眉。

「既知無用，何必徒增牽掛。」他垂眸，水面玫瑰瓣黏在鎖骨上。

「可我偏要聽呀～裝個樣子都不成麼？」江雲霨忽然捉住他手腕，眼底映著燭火碎光。

「……雲霨。」他喉結動了動，「為師……捨不得妳走。」

那瞬間他眉梢軟了下來，眸中洩出的不捨燙得江雲霨心尖發顫。她死死盯著這張臉，要把每道紋理都刻進骨髓裡。

那一瞬，他眼底流露的不捨像柄利劍，直直刺進江雲霨心口。她呼吸一滯，突然撲進他懷裡，濺起的水花打濕了兩人的長髮。

「師父……」濺起的水花打滅了最後一盞石燈。黑暗中，劉一峰的手掌終於顫抖著撫上她後腦，像捧住一輪不敢見光的月亮。

這個謊言，暖得像真的一樣。

「……該起了。」許久，他輕拍她的背，「水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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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雲霨抬頭看他，忽然彎起眼睛：「師父演技真好，我差點當真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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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利落地起身，帶起一串晶瑩的水珠。月光下，少女纖細的背影像是鍍了層銀邊，腰間那枚雲紋玉佩晃啊晃，晃得劉一峰心口發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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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連那池玫瑰也分不清，今夜究竟有幾分真、幾分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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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江雲霨背著行囊下山時，發現包袱裡多了個錦囊。

裡頭裝著三樣東西： 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LGchFNG4Q

一包曬乾的玫瑰，一瓶青雲山巔的雪水，

還有……一片被劍氣封存的楓葉，葉脈間隱約可見「平安」二字。

她對著朝陽笑得燦爛，頭也不回地揮了揮手。 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OnqwkhBjU

——這江湖，我來啦！

——————

後來江湖上誰不知道一劍封喉「秋雲劍」江大俠？

十八歲自創劍法，劍招詭譎多變，出劍如行雲流水，卻又招招致命。有人說她的劍像風，無形無相卻能削金斷玉；有人說她的劍似霧，朦朧中暗藏殺機。

可偏偏——

她從不收徒。

不是不想收，是沒人能學得會。

「江大俠！求您指點一招半式吧！」常有劍客追在她身後懇求。

江雲霨總是擺擺手：「我的劍啊，看心情使的，今天這樣，明天那樣，連我自己都說不準～」

直到她遇見了葉陞。

那是一個小村莊，江雲霨原本只是路過，卻聽見村民哭訴：「那隻雪貓妖又來了！偷魚撓人，還把王嬸家的臘肉全啃了！」

她那時候只是想在村民面前耍帥，結果發現這隻貓會說話，馬上帶回去玩。

就這樣，江湖上最古怪的師徒組合誕生了。

江雲霨教劍的方式堪稱離經叛道——

「今天想吃魚？那用劍去河裡戳！」

「看那棵樹不順眼？砍了！」

「什麼？劍招？沒有那種東西～」

葉陞從最初的目瞪口呆，到後來竟真悟出了門道。他的劍越來越飄忽，時而如貓撲蝶般靈動，時而又像炸毛般狂亂，連江雲霨都忍不住鼓掌：

「不錯嘛！這招『貓抓板式』很有潛力！」

「這叫『雪影驚鴻』！」葉陞氣呼呼地糾正。

有人問江雲霨為何不再收徒，她總是揉著葉陞的腦袋笑道：

「有陞陞就夠鬧騰啦～」

而當葉陞學成那日。

「記住，」她難得正經，「秋雲劍的真諦不是招式，是活得隨心所欲。」

後來有人目睹，名震天下的「秋雲劍」竟被隻雪貓妖追得滿街跑——

「師父！妳又偷喝我的魚湯！」

「借喝一口嘛～」

「這已經是第三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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