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
一位白髮蒼蒼的老者,身姿依舊挺拔如松,靜靜佇立在江雲霨的墓前。
「雲霨……」
他沒有像其他人那樣帶上百合或素白的花,而是從懷裡取出一朵紅玫瑰,輕輕放在碑前。
這時,一紫一粉兩道身影緩緩走近。
「你不覺得死人看著自己的墓碑,很新奇嗎?」江雲霨興致勃勃地用手肘推了推身旁的嵩闕。
「本座也覺得。」嵩闕一臉理所當然地點頭,反正只要她不提機關術,一切都好說。
兩人走到墓前,江雲霨手裡捏著一朵紅玫瑰,嵩闕則拿著紫色玫瑰。她們注意到老者也放了朵紅玫瑰,江雲霨忍不住湊近嵩闕耳邊,小聲嘀咕:
「哇~他是我粉絲嗎?我超——喜歡紅玫瑰的!該不會是二十年前的粉絲吧?」
老者察覺動靜,微微側首,目光落在傀儡江雲霨臉上——
眼前少女的模樣,與記憶中分毫不差。就連歪頭時發梢翹起的弧度,都與三十年前那個總愛纏著他泡玫瑰浴的丫頭一模一樣。 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SppwWSYgMz
可她分明……
江雲霨禮貌地朝他點點頭,並未認出他是師父劉一峰。而劉一峰也只是靜靜看著她們,眼底情緒難辨。
縱然心中掠過無數疑問,他終究沒有多想。畢竟,江雲霨的死訊早在二十年前便傳遍江湖,眼前這少女……或許只是長得像了點?又或許……是她的女兒?
他搖搖頭,將險些脫口的「雲霨」二字嚥回心底。他轉身離去,腳步依舊穩健,只是背影莫名顯得孤寂。
山風捲起地上的玫瑰花瓣,一片紅落在老者的肩頭,又輕輕飄遠。
兩人沒有相認,沒有交談。
四十年前的玫瑰浴,二十年前的死訊,所有過往,就讓它永遠留在歲月裡吧。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5XqS5W63G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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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路上。
嵩闕忽然側首,問道:「妳當真……沒談過情愛之事?」
「那多麻煩。」江雲霨翻了個白眼,指尖隨意捲著髮梢,「光是追到手就夠折騰了~」語氣裡藏著一絲若有似無的悵惘,像是想起某個始終沒能得手的人。
「追不到便追不到,承認自己魅力不足很難麼?」他低笑,紫袍袖口隨風輕晃。
「唉唷喂~我年輕時可是有一堆人搶著要呢!」她挺起胸膛,當然絕口不提那些「追求」全是她死纏爛打騷擾師兄們的黑歷史。
「喔?是麼?」嵩闕挑眉,眼底寫滿不信。
「不信拉倒~又不是什麼非做不可的事。」她撇撇嘴,突然對路邊的野草產生濃厚興趣。
「確實。」他指尖撫過她頰邊碎髮,「但人終究有七情六慾,本座始終……看不透妳。」
「該不會連情慾系統你都想加吧?」她倏地瞪圓眼睛,隨即興奮地揪住他袖擺,「哇!這樣傀儡豈不是更完美了?好好好加加加!」
「行,給本座些時日琢磨。」他唇角微揚,看著她蹦跳著往前跑去,衣袂翻飛如蝶。
暮色裡,兩道身影逐漸融進漫天霞光,繼續他們永無止境的研究日常。
當夜,嵩闕的實驗室亮著幽幽藍光。
桌案上攤著江雲霨當年的江湖軼聞錄,其中一頁被傀儡絲特別標記:
「青雲劍首徒劉一峰,終身未娶。」
紫袍青年面無表情地燒了紙頁,轉身走向浸泡在藥液中的傀儡——
這次,他給它編入了玫瑰香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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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洞內瀰漫著苦澀的藥香,郭寧荷的狼爪在泥地上抓出深深的溝壑。她剛試圖站起,前肢卻突然抽搐,整個人重重摔在乾草堆上。
「嗚……囈……!」她喉嚨擠出破碎的哀鳴,狼耳無力地貼在髮間。雖然按照霓流歌的配方調理了腸胃,可嵩闕那些精密的機關輔具,卻讓她的四肢像被無形鎖鏈纏住般僵硬。
瓏玄手中的木盒「喀」地一聲打開,裡頭那顆屬於菱婪的妖丹泛著詭異的血光。「寧寧……」他聲音沙啞,「就算是妖怪,也有不食人的修煉之法。」
翎岳銀髮垂落,將她癱軟的身子輕輕抱起。首領向來挺直的背脊此刻微微佝僂,像是承載著無形的重量。
寧荷顫抖的爪尖在沙地上劃出歪斜的字跡:『真的…別無他法?』
兩個男人同時沉默。洞外飄來幼狼們嬉戲的聲音,更顯得洞內寂靜得可怕。
翎岳突然將額頭抵上她毛茸茸的狼耳:「吾以狼嚎谷之名起誓——」他的氣息拂過她耳尖,「無論汝是何種形態,永遠是吾等的家人。」
那顆妖丹在木盒裡微微發燙,彷彿感應到命運的轉折。
寧荷的淚水終於砸在瓏玄手背上。她歪歪扭扭地寫下最後一句:『幫我……』
翎岳的銀尾突然捲住她手腕,首領的金瞳在暗處亮得驚人:「明日黎明,黑山老祖會來。」他指尖點上她眉心,「但現在——」
一顆晶瑩的靈果突然塞進她嘴裡。
「先嚐嚐這個。」瓏玄笑得像個少年,「皇城送來的,說是叫……草莓?」
寧荷的狼瞳倏地睜大。甜膩的汁水在她味蕾上炸開,那是比鮮血更讓她顫抖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