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
寧荷蜷縮在石床上,低頭看著自己仍帶著尖爪的雙手。雖然睡了三天,翎岳用妖力暫時穩住了她的傷勢,但身上殘留的赤狐火灼傷仍隱隱作痛。
在衣服做好前,她只能裹著翎岳的銀灰色大衣——過於寬大的衣袍讓她看起來像隻偷穿大人衣服的幼崽,走起路來踉踉蹌蹌,尾巴還時不時從衣擺下露出來。
「喀嚓。」
翎岳坐在她面前,小心翼翼地握著她的爪子修剪。他的銀髮隨意紮起,眉頭微蹙,專注得像在處理什麼易碎品。
「汝等人族的指甲……沒這麼長吧?」他低聲自語,指尖輕輕摩挲過她爪尖的紋路。
寧荷盯著他認真的側臉,耳朵不自覺抖了抖。這已經是第三次剪了——這些爪子彷彿有自己的意識,三天就會重新長回來,鋒利如初。
「嗚嗚……」她嘗試發音,喉嚨卻仍只能擠出幼狼般的嗚咽。
她沮喪地垂下耳朵。這樣半人半狼的模樣,和之前完全狼化時有什麼區別?至少那時候她還能嚎叫,現在連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腦海裡塞滿了問題:
——為什麼不殺了我?
——為什麼我還在這裡?
翎岳似乎察覺到她的焦躁,忽然停下動作,金瞳靜靜地注視她。
「……」
他沒有說話,只是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頂,掌心溫暖乾燥,像是在安撫一匹不安的幼狼。
衣料擦過灼傷的肌膚,寧荷猛地縮了一下肩膀。新制的衣裳雖柔軟,卻仍無可避免地蹭到包紮處。她咬著下唇,喉嚨裡滾出一聲吃痛的低嗚。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BT7qtSB1IT
「哪裏疼?」
他的聲音比平時急促,目光迅速掃視她全身,確認是否有新的傷口。
「嗚咪…嘶…」她試圖說「我沒事」,但發出的聲音卻支離破碎,像是幼狼含糊的嗚咽。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SQH3wQ1G38
「...會好起來的。」他低聲說道,語氣是自己都沒察覺的溫柔。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7V3M0EQMP1
「寧寧!」
翎岳的聲音罕見地帶了一絲慌亂。
他看著眼前那具瘦小的身軀——明明應該是人類的模樣,卻被迫撐著狼的利爪、弓著狼的背脊,連呼吸都帶著野獸般的顫抖。
——她在發狠。
不是狩獵時的兇猛,不是戰鬥時的暴戾,而是一種近乎絕望的、自毀般的狠勁。她的爪子深深掐進自己的手臂,血珠滲出,卻像是感覺不到痛一樣。
「寧……!」
翎岳一把將她摟進懷裡,力道大得幾乎要將她揉碎。
——錯了。
——全都錯了。
他想起她還是「狼」的時候——那雙總是濕漉漉的眼睛,笨拙地模仿著狼的奔跑、狼的嚎叫,甚至狼的進食方式。
——她明明是人啊。
——卻被迫用牙齒撕咬生肉,用爪子刨開獵物的內臟。
——她當時是什麼心情?
——委屈?恐懼?還是……連委屈的資格都沒有?
懷裡的寧荷突然劇烈掙扎起來,喉嚨裡擠出斷續的嗚咽,像是某種瀕死小獸的哀鳴。
「嗚……嗚嗚……!」
她的指甲刮破了翎岳的衣襟,在他胸膛留下血痕,但他紋絲不動,只是收緊手臂,將她顫抖的狼耳貼在自己心口。
穩健的心跳聲透過皮毛傳來。
——她現在這副樣子,還算「人」嗎?
翎岳似乎看穿她的想法,伸手輕輕握住她的狼爪——
「這樣也行。」
「半妖也行。」
「寧寧……是寧寧。」
這句話像是一把鈍刀,生生劈開她築起的高牆。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41qEpspZO9
「……嗚……嗚啊啊啊——!」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4pcODzXF3M
她終於崩潰地哭出聲來,像是要把這幾年的委屈、恐懼、不甘,全都嚎啕出來。狼的嚎叫混著人類的抽泣,醜陋又狼狽。 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weGVQIy1k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