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直播講話的結束,全息投映消失,房間的光線回復到了平常的水平,窗外映進的陽光重新佔據了室內的主導地位。
世界變得落針可聞。房間內、議會外、街道上,全皓星除了機械運行的聲音之外,全都陷入了寂靜中。
漸漸地,人群中傳來了竊竊私語。鬧市在人們的交頭接耳中復甦了過來,但與先前的繁忙相比,顯然多了一層厚厚的焦燥。
門外的走廊上,急促的腳步和低語聲漸漸變得密集。洛怡和琦恩對視一眼,都讀出了對方眼中的震驚與空洞。但在短暫的失神後,她們朝對方點了點頭,站了起來。
琦恩說道︰「你先進去,我給你整理資料。」
說罷她便坐到了辦公桌前,操作起了終端。雖然有了腦機,但人們工作起來時,還是更依賴摸得著的終端。這既有權限管理和公私界限的需要,也是算力與能源,以及「質感」的限制。
「嗯,拜托了。」說罷,洛怡便推門而出。
走廊上,議員們同樣正向著議事廳的方向趕。有人正通過腦機通話著,也有人跟助手交頭接耳地並肩而行。沉重的低氣壓正在議會內部醞釀,比議會外的焦燥更令人窒息。
眼前更大的壓力甚至讓洛怡忘卻了先前的傷痛與無力,歷史的巨輪正逼著她向前走。她仍不知自己會被碾成肉泥,還是推著向前,她連思考這點的時間都沒有。
她逼迫著自己的大腦運轉,盤算出目前可以作出的行動。然而一直走到議事廳大門,她仍不能整理出甚麼來。高速運轉的大腦中仿彿只存在著大量的亂碼和漿糊。
步入議事廳,議員們都沒有了之前的氣焰。休會前火拼的兩派議員此刻在位置上坐立難安,更別說重啟先前的罵戰了。
戰爭爆發了。
之前的盤算一下子被推倒,他們必須重新審視自己的地位和形勢。被打翻的棋盤上,誰都不敢先行動手。
一時之間,偌大的議事廳中,腳踏、敲枱、甚至唧的聲音居然佔據了主導地位。
突然,勞工黨的議員抬起了頭,他在從腦機中接收著訊息。漸漸,他的動作靜止了下來。在他身邊,察覺到他的異常的幾位同黨議員都將目光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他是勞工黨的中生代議員,平時甚少發言,但局內人都知道,他在黨內掌控了不少情報渠道。
過了一會,他向身邊的議員們低語了幾句。然後便站了起來。
「各位,我剛得到消息。我們的議長鍾作林,已經離開皓星了。」他朗聲說道︰「有人在他的莊園中看到穿梭機起飛了。」
話語在議事廳中迴盪著。首先反應過來的是勞工黨的老議員們。他們皺起了眉,平時這種消息應該是先報告給他們,再由他們發難的。中年議員的行為明顯逾越了。
然而,這消息無疑是對他們有利的,所以他們仍坐立著等待看對面商黨的好戲。
商黨的議員們的反應則複雜得多。核心圈的議員們顯然也是措手不及,一方面錯愕於議長連他們都瞞著,另一方面則在盤算著自己的去留。
在老議員的暗示下,首先回擊的是商黨的一位年輕議員,他硬著頭皮站起身說道︰「在沒有確實證據的情況下,請你不要作出誹謗的發言。」
勞工黨的老議員迅速過話頭︰「現在不是很明顯了嗎?你們就是一群皓星的寄生蟲,吸完血現在就跑了。」話著他還不忘瞪了眼首先發言的同黨中年議員,後者則裝作看不見的樣子。
聞言的商黨年輕議員看向了黨中的資深議員們,然而他們並不打算出手。
他只得強作鎮定接著說道︰「議長閣下只是為流亡做準備,他是在保存皓星的火種……」然而他的聲音卻是不自覺的漸漸變小。
想當然耳,勞工黨繼續火力全開。
洛怡旁觀著眼前的一切,心中怒火中燒。前線死人了,市民下一刻可能也會被波及,你們居然還在爭權?
此時,她的腦機中收到了琦恩整理好的數據。她飛快的閱覽了起來,從雙方的軍力、損失,到大眾的現況都作出了簡潔的統計和分析。
果然是這樣嗎……
這時,她的腦中想起了辦公室的那張照片。當選後,父親在台上與她握手時,對她說了一句話︰「洛怡,記著,是人民將未來托付給了你。我們的權力也僅此而已。」
父親手心的溫度她仍清楚記得。
母親臨別前的一句「照顧好他」也在她的心中迴盪著。
闌洛恆是艦隊的作戰參謀。如果再不做點甚麼,他也要跟著艦隊到前線送死去了……這樣下去,她身邊的一切就真的一點不剩了。
憤怒、徬徨、無力此刻在她的心中交織著,有人能做些甚麼嗎?我能做些甚麼嗎?
漸漸,我的心中一個念頭漸漸冒現……
你們不是想爭權嗎?不是不願背負罵名嗎?那麼,讓我來好了。
頃刻間,思緒清晰了起來。
我從吵鬧的議事廳中站了起來。目光再次聚了到我的身上,有疑惑的,有譏諷的,也有觀望的。
我按下了發起動議的按鈕。
「聯邦明確拒絕了介入,議長閣下缺席會議。根據最新傳回的消息,前線已經出現了犠牲。雖然無法得知交火的原因,但顯然,這場不可能勝利的戰爭已經開始了。一天內帝國的艦隊就會抵達皓星本星,屆時皓星將會生靈塗炭。我們的選民將操縱生死的權利交給了我們,但這應該被運用在更有價值的地方。
皓星議員——闌洛怡動議,接受帝國條件,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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