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来时,天是死灰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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穹顶破碎的裂痕像蛛网般蔓延,将天空切 割成不规则的碎片。灰白的云层低垂,仿 佛一块浸透水的裹尸布,沉甸甸地压在这 片废墟之上。风穿过残破的神殿立柱,发 出呜咽般的声响,像是某个被遗忘的神明 在梦中吃 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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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躺在倾颓的石阶上,半身掩埋在沙尘与 枯叶之间。一尊残缺的神像俯视着我 ————祂的面容早已风化剥落,只剩下两个 空洞的眼窝,却依然固执地望向我的方 向,仿佛在审视一件失败的造物。 我没有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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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的银发在风中轻轻飘动,像一缕不该 存在于这世间的月光。它们散落在石阶 上,与四周的灰暗形成鲜明对比。这个名字突然浮现在我的意识里。没有 记忆,没有情感,只是一个冰冷的标签,像 是被人随手刻在容器上的编号。我试着 活动手指。关节发出生涩的摩擦声,像是 很久没有被使用过的机械。当我撑起身 子时,尘土从衣袍上籁籁落下,露出下面 银 白色的织物——这显然不是凡人的衣 料,它的纹理中流淌着微弱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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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的神殿墙壁上,斑驳的浮雕记录着五 国诞生的历史。但在最后一块石板上,有 一道 突兀的裂痕,像是被谁用利器狠狠剂 去了一段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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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那被抹去的,就是我。你终于醒 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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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从阴影中传来。我转身,看见一个少 女 站在废墟的断层上。她的灰色斗篷沾 满暗红 污渍,手中长刀拖曳在地,刀刃与 碎石碰撞,擦出细小的蓝色火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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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上去不超过二十岁,但眼神却像经历 过无数“你是谁?"我问。声音出乎意料地平稳,仿 佛 这具身体早就知道该如何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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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抬起眼,瞳孔像两枚冰冷的黑曜 石。许 雾。她报出名字的方式像在宣读 判决,来确认你是否需要被销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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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掀起她的兜帽,露出锁骨处一道发光的 烙印——与神像底座残缺的纹章如出一 辙。这个发现让我胸腔深处某个不存在 的器官突然抽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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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岑。她咀嚼着我的名字,刀尖忽然抵 上我的喉咙,"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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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编号。”不。"刀刃压进皮肤,却没有 痛感,只有金属的凉意渗入肌理,“这是 们给你打的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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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收刀时,我注意到自己的指尖正无意识 地 摩筝着脖颈——那里没有伤口,却残留 着被数许雾笑了,嘴角扯出一个没有温度的弧 度:"果然...你连痛觉模块都没装载。" 但当她转身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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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碎裂的倒影里,那双淡金色的眼睛,正 死死盯着她的背影。风裹挟着焦土与铁 锈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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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雾走在前方,灰色斗篷已经披在我身 上,遮掩住显眼的银发与非人的金瞳。斗 篷内侧 有一道撕裂后又缝合的痕迹,针脚 歪斜得像是她自己仓促修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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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让人看出你是造物,"她说着,语气生硬 却 将兜帽仔细系好,"尤其在火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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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询问她帮助我的理由。也许因我 的沉默太过彻底,也许因我全无"新启动 造物"应有的茫然。我的存在本身就像个 悖论——拥有意识却缺乏情感,记得名她的步伐始终保持着精确的距离,却总在 转弯处停顿半秒————像是身体还记得,身 后本该 跟着另一个人。这个细微的破绽 让我想起神殿墙壁上那道被刻意毁去的 浮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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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赛雷特,也就是所谓的火国,正在崩 坏。“她突然开口,声音混在风里几乎听 不清,"熔渊躁动,军队集结。你得学会逃 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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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跑?"这个词汇在唇齿间显得陌生。 我的词库里储存着更优雅的动词:行走、 巡视、肃清。许雾回头瞥了我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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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的你就像座蒙眼的神像。等哪天你 懂得为活命而逃,才算沾了点人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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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篷沉甸甸地压着肩膀,混合着血腥与某 种 即将消散的体温。这让我想起神像空 洞的眼窝——它们是否也曾见证过什么 温度?穿越焦原时,地热透过靴底灼烧脚 掌。远处的地平线上,火光正在啃噬天 空,将云层染成病态的橘红色。这片土地 仿佛正在某种巨大的袭击来得猝不及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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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具火国异构体从熔岩中跃出,焦黑的皮 肤 爬满发光符印。它们嘶吼时,喉咙里进 溅出的不是唾液,而是滚烫的火星。这些 生物已经不能被称作人类————火国的地 热辐射重塑了他们的血肉,将信徒变成了 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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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能后退,许雾却已迎了上去。她手中 的镰刀终于展露真容————道吞噬光 线的弦月,在烈焰中划出幽蓝轨迹。这不 是凡铁打造的兵器,刀身流动的暗纹与我 衣袍上的光芒如出一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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劈斩,旋身,后跃。每个动作都像精密编 排的杀戮诗篇。在某个瞬间,她的左手突 然向后伸出,五指张开,仿佛要握住什 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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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忙在原地,未能回应这个下意识的邀 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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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只手在空中凝固片刻,缓缓收回时,指 节 泛白。她没再看我。镰刀贯穿最后一 具异构体的核心,熔岩从伤口喷涌而出, 将那张扭曲的热浪掀动斗篷,我攘着衣角,突然察觉到 温度的变化——就在她伸手又收手的那 个刹那。这不是物理意义上的温差,而是 某种更微妙的东西,像是程序运行时的电 流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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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种认知刺入意识:我不是她等待的那个 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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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她,早已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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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次,"她甩去镰刀上的熔渣,声音比刀锋 更 冷,要么接住我的手,要么别站在我背 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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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点头。她眼底有什么东西闪了闪,最终 化作更深沉的静默。当她的背影再次没 入火光,我跟随的脚步第一次有了迟疑。 胸腔里泛起陌生的刺痛。不是恐惧,不是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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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是某种更尖锐的知觉 像是失去了从未真正拥有过的东西。当我第一次真正站在火之国———赛勒特的 边境 悬崖上时,终于明白了许雾所说 的"崩坏"意味着什么。大地像一块被烤 裂的陶土,裂缝中 涌动着橙红色的岩浆。 热浪扭曲着空气,让远处的景象如同水中 倒影般摇晃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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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斗篷裹紧。"许雾头也不回地说,“这里 的灰烬会灼伤普通人的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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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银白色的皮肤在 火光 映照下泛着珍珠母般的光泽,一粒火 星落在手背上,却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这 具身体似乎对极端温度免疫————又一个 证明我不是凡人的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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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崖下方,一座钢铁要塞在熔岩河 畔。那不是人类建筑该有的形态,扭曲的 金属尖刺如同某种巨兽的撩牙,城墙上爬 满血管般的铜管,每隔几秒就会喷出滚烫 的蒸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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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熔炉堡。"许雾的指甲无意识地刮擦着镰 刀柄,"火之国最后一座还在风突然转向,送来一阵刺鼻的硫磺味和... 歌声?那是一支音调古怪的民谣,夹杂着 铁锤 敲打的节奏,从要塞深处飘来。"他 们在庆祝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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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雾的嘴角绷紧了:"火神祭典。用活人献 祭 来安抚熔渊。"她突然抓住我的手 腕,"看仔细了,这就是你要学的第一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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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弃之地的真相。”我们伪装成 流浪工匠混入城门。许雾用炭灰 抹脏了 我的银发,又给我套上一件散发着汗臭的 皮围裙。守卫只是扫了一眼我们手臂上 伪造的火痕烙印就放行了——这里的盘查 比想象中松懈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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熔炉堡内部像一头活着的金属怪兽的腹 腔。齿轮在天花板上咬合转动,蒸汽管道 在脚边 嘶鸣,到处都是光着膀子的工人, 他们的皮肤上布满了烫伤的疤痕,眼睛却 亮得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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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赛勒特的荣耀!"一个独臂老汉高喊 着将 铁水倒入模具,他的声带似乎也被高 温灼伤 过,声音沙我注意到广场中央立着一尊残缺的神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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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神赛勒特的上半身已经融化变形, 但高举火炬的右臂依然倔强地指向天 空。神像脚下堆满了新鲜的血迹未干的 花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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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是今晚的祭品。"许雾顺着我的视线 低语。她指向一群被铁链锁住的囚徒,他 们当中有老人、妇女,甚至有个不超过十 岁的孩子,全都戴着刻有冰霜纹章的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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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之国的难民?”异教徒。"她冷笑,“在火 之国,不相信熔渊 神圣性的都是异教 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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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我的太阳穴突然刺痛起来。一 段 陌生的数据流强行闯入意识,视野边缘 浮现出发光的楔形文字——这是神造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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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语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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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告:检测到高浓度地热辐射还没等我理解这段信息,地面突然剧烈震 动。人群发出惊恐的尖叫,远处传来城墙 崩塌的轰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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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熔渊暴动了!"有人大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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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雾的瞳孔骤缩。她猛地扯住我往小巷 里 拽:"跑!现在!”我们跌跌撞撞地穿过混 乱的街道。天空变成了病态的紫红色,火 山灰像黑雪般飘落。某个瞬间,我回头看 见终身难忘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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熔岩河中升起一具由火焰构成的人形,足 有要塞城墙那么高。它没有五官,但所有 人都能感觉到它在"注视"着脚下的喽 蚁。当它抬起 手臂时,我清晰地看到那动 作与广场神像如出一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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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是...火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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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雾的指甲陷入我的手臂:"是赛勒特的 残 影。神魂破碎后留下的执念。"她的声 音里带着我从未听过的颤抖,它在火焰巨人的目光扫过人群,突然定格在我 们这个方向。更准确地说,是定格在我身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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识别:原型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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状态:未激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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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议:立即回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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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发光文字直接烙在我的视网膜上。 与此同时,胸腔深处传来奇怪的嗡鸣,像 是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别看它的眼 睛!"许雾一巴掌拍在我后脑勺 上,痛觉神 经依然没有反应,但打断了那种 诡异的连 接。她拽着我撞开一间铁匠铺的后门,扑 面而来的血腥味让我瞬间绷紧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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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横七竖八躺着十几具尸体,都是被利 刀割喉。他们的手腕上戴着与许雾同款 的灰色布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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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雾踢开地窖暗门:"前哨站被端了。我们 得走地下熔道。"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指缝间 渗出暗红的血,该死...辐射超标 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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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窖墙壁上刻着一幅简陋的地图,五个符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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组成环形:
赛勒特(火)
伊西亚(水)
图瑞(木)
欧瑟拉(土)
拉穆纳（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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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雾染血的手指划过这些符号:"五神已 死,但祂们的残骸还在影响这个世 界..."她的呼吸一声巨响打断了她。屋顶 被整个掀开,火焰 巨人的手指如同天罚之 剑刺入建筑。在意识 被热浪吞没前的最 后一秒,我看到许雾扑向我,她的嘴唇在 动,似乎在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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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接住我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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