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的秋意漸濃,天空湛藍如洗,陽光透過安邑坊小院葡萄藤架稀疏的葉片,灑下斑駁的光影。空氣中飄散著乾爽的草木氣息,混合著容儀屋內飄出的淡淡墨香與箏木清冷的味道。
自那日李侍郎府壽宴獻藝後,容儀的才名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在長安城的文人雅士圈子裡漾開了層層漣漪。「集雅齋」書肆的門檻幾乎要被慕名而來的人踏破。有人重金求購她的詩稿,有人誠意聘請她為閨中小姐教授箏藝,更有甚者,希望能邀請她到府上宴席演奏。杜衡樂見其成,既為容儀高興,也為書肆帶來了意想不到的聲譽。容儀的生活,似乎正朝著楊昌當初預想的方向發展——憑藉才華,在長安站穩腳跟。
這日清晨,容儀正坐在窗邊的琴幾前,仔細校對著一份剛謄抄完的琴譜。陽光落在她低垂的側臉上,長長的睫毛在瑩白的肌膚上投下淺淺的陰影,神情專注而寧靜。她穿著一件素雅的淺碧色襦裙,烏髮用一根簡單的木簪綰起,整個人如同院中那幾竿翠竹,清雅脫俗。
突然,院門外傳來一陣粗魯的拍打聲,打破了小院的寧靜。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l21fvhO7uD
「開門!快開門!」一個略顯尖銳的男聲不耐煩地喊道,伴隨著幾個沉重的腳步聲。
容儀心頭一跳,放下筆,秀眉微蹙。她起身走到院門邊,透過門縫向外望去。只見門外站著四五個人,為首的是一個約莫二十七八歲的青年男子。他穿著一襲寶藍色綢緞圓領袍,腰間繫著鑲玉的腰帶,頭戴襆頭,腳踏厚底官靴,打扮得體面光鮮,只是眉眼間透著一股掩飾不住的浮躁和刻薄。他身後跟著三個身材壯碩、家丁打扮的漢子,個個橫眉立目,氣勢洶洶。
看清來人的面容,容儀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握著門閂的手指也微微顫抖起來。這個人,她認識!正是她在洛陽時,由父母早年定下的未婚夫——孫紹祖!他父親孫主簿,與容儀的父親曾是同僚。
「容儀!我知道你在裡面!快開門!」孫紹祖提高了音量,語氣越發不耐煩,用力拍打著門板,震得門框上的灰塵簌簌落下。
容儀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鎮定下來,拉開了門閂。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P8I2mmGX0p
吱呀一聲,院門打開。
孫紹祖的目光如同兩道鉤子,立刻鎖定在容儀身上。他上下打量著她,眼神裡沒有久別重逢的驚喜,只有一種居高臨下的審視和毫不掩飾的輕蔑。他撇了撇嘴,語氣尖酸:「喲,幾年不見,咱們的容大才女,怎麼就淪落到住這種破落院子了?嘖嘖,瞧瞧這身打扮,連件像樣的首飾都沒有,真是…落魄鳳凰不如雞啊!」
這刻薄的話語如同冰冷的刀子,狠狠扎進容儀的心裡。她挺直了脊背,清冷的眸子迎向孫紹祖,聲音平靜卻帶著寒意:「孫公子,此地是長安安邑坊,並非洛陽。你我之間,早已無話可說。請回吧。」
「無話可說?」孫紹祖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嗤笑一聲,邁步就硬要往院裡闖,「容儀,你裝什麼清高?別忘了,你可是我孫家未過門的媳婦!當年你爹攀附我家,死乞白賴定下的婚約,白紙黑字,三媒六聘,難道是假的?如今你容家敗落,你爹和你哥成了流放的罪囚,你娘也死了,你一個孤女,流落在外,丟盡了我們孫家的臉面!我爹娘念舊,不計前嫌,特命我來長安尋你,帶你回去完婚,給你一個安身之所,這可是天大的恩典!你還敢給我擺臉色?」
他身後的幾個家丁也跟著擠進小院,虎視眈眈地圍了上來,將容儀堵在院中。
「住口!」容儀被這顛倒黑白、落井下石的言論氣得渾身發抖,臉色由白轉紅,清澈的眸子裡燃燒著憤怒的火焰,「當年之事,孰是孰非,天日昭昭!我父兄蒙受不白之冤,孫主簿在其中扮演了什麼角色,你心知肚明!若非…若非他暗中推波助瀾,我父兄何至於此!如今,你還有臉提婚約?還有臉說恩典?!」她的聲音因激動而微微發顫,卻字字鏗鏘,帶著不容置疑的凜然正氣。
孫紹祖被容儀當面揭短,臉色一陣青一陣紅,惱羞成怒:「賤人!你敢污衊我父親?!容家犯事,那是罪有應得!與我孫家何干?!」他逼近一步,指著容儀的鼻子罵道:「別給臉不要臉!你現在就是個無依無靠的罪官之女,除了我孫家,還有誰肯收留你?識相的,乖乖跟我回洛陽拜堂成親,還能撈個少奶奶噹噹!否則…哼哼,別怪我不念舊情!」他眼中閃過一絲狠厲,對身後家丁使了個眼色。
一個滿臉橫肉的家丁獰笑一聲,伸出蒲扇般的大手,就朝容儀的手臂抓來:「少奶奶,請吧!別讓少爺久等!」
「滾開!」容儀厲聲呵斥,猛地後退一步,順手抄起牆角倚著的一根用來支撐葡萄藤的細竹竿,橫在身前,如同護衛自己的寶劍,「孫紹祖!我容儀縱然孤苦無依,也絕不會嫁入你孫家!這門親事,自我容家蒙冤那日起,便已恩斷義絕!你們若再敢無禮,我…我便與你們拼了!」她雙手緊握竹竿,指尖因用力而發白,雖然身形單薄,但那股寧死不屈的氣勢,竟讓那幾個家丁一時不敢上前。
「拼?就憑你?」孫紹祖氣極反笑,滿臉鄙夷,「給我把她拿下!綁了帶走!敬酒不吃吃罰酒的東西!」他徹底撕破了臉皮。
三個家丁再無顧忌,一擁而上!一人去奪容儀手中的竹竿,一人去抓她的肩膀,另一人則試圖繞到她身後攔腰抱住!
「放開我!救命啊!」容儀奮力掙扎,揮舞著細竹竿抽打靠近的家丁。竹竿打在人身上,發出「啪啪」的脆響,卻難以造成實質傷害。她的反抗激怒了家丁,其中一人猛地發力,一把奪過竹竿,折斷扔在地上!另一人趁機抓住了她的左臂,用力一扯!容儀痛呼一聲,一個踉蹌,險些摔倒。
「住手!光天化日,你們想幹什麼?!」院門口突然傳來一聲驚怒交加的厲喝!原來是住在隔壁的一位姓張的私塾先生,聽到這邊的爭吵打鬥聲,壯著膽子出來查看。他認得容儀,見此情景,又驚又怒。
「老東西!少管閒事!滾開!」孫紹祖不耐煩地揮手,一個家丁立刻凶神惡煞地朝張先生逼去。張先生是個文弱書生,嚇得連連後退,臉色煞白,卻又不敢離開,只能高聲呼喊:「來人啊!快來人啊!有人強搶民女了!」
這邊的動靜早已驚動了安邑坊的鄰里。不少人聞聲從自家院門探出頭來,遠遠觀望,指指點點,議論紛紛,但看到那幾個凶神惡煞的家丁和衣著光鮮、氣焰囂張的孫紹祖,一時竟無人敢上前阻攔。
「看什麼看?都給我滾!」孫紹祖對著圍觀的人群吼道,氣焰更盛。他見容儀還在掙扎,對抓著她的家丁喝道:「廢物!連個女人都制不住?堵上她的嘴!綁起來!」
那家丁應了一聲,騰出一隻手就想去捂容儀的嘴!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To8Yz66Qqt
「我看誰敢動她!」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culSJUtbnG
一聲如同九天驚雷般的怒吼,帶著無盡的憤怒與令人心悸的威壓,陡然在巷口炸響!聲音未落,一道青色的身影已如離弦之箭,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瞬間衝進了小院!
來人正是楊昌!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r2RABQWzYM
他今日一早便去集雅齋尋杜衡,想問問容儀近況,順便帶些新出的桂花糕給她。剛走到安邑坊附近,便聽到小院方向傳來不同尋常的喧嘩和張先生驚惶的呼救聲,其中似乎還夾雜著容儀的尖叫!楊昌心頭劇震,一股不祥的預感瞬間攫住了他,體內真氣本能地瘋狂運轉,施展出少林「一葦渡江」的上乘輕功,將速度提到了極致,幾個起落便衝到了現場!
當他看到院內的情形——容儀被一個粗壯家丁抓住手臂,髮髻微亂,衣衫被扯得有些歪斜,臉上滿是屈辱、憤怒和驚惶,而那個衣著光鮮的男子正囂張地指揮家丁要堵她的嘴綁她走——一股滔天的怒火瞬間衝垮了他的理智!雙目瞬間變得赤紅,一股凜冽如實質的殺氣以他為中心轟然爆發!
「給我放開她!」楊昌的怒吼如同受傷的雄獅,充滿了暴戾的氣息。他根本沒看清那抓著容儀的家丁是誰,也懶得看清!身形如鬼魅般一閃,已到了那家丁面前!右手快如閃電,五指如鋼鉤,帶著撕裂空氣的厲嘯,狠狠抓向那家丁抓著容儀手臂的手腕!
那家丁只覺眼前一花,一股令人窒息的恐怖威壓當頭罩下,手腕處傳來一陣鑽心刺骨的劇痛,彷彿骨頭都要被捏碎了!「啊——!」他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不由自主地鬆開了手,抱著手腕踉蹌後退,臉上瞬間血色全無,只剩下無盡的恐懼!
楊昌一把將容儀拉到自己身後,用寬闊的脊背牢牢護住她。他的動作迅猛如電,卻又帶著極致的呵護。當他高大的身影擋在身前的那一刻,容儀只覺所有的恐懼、屈辱和無助瞬間找到了依靠,緊繃的心弦驟然鬆弛,一股難以言喻的委屈和安心交織著湧上心頭,眼圈頓時紅了,淚水在眼眶中打轉,卻倔強地沒有落下。
「楊…楊公子…」她哽咽著,聲音細若蚊蚋。
「別怕,有我在。」楊昌沒有回頭,低沉的聲音卻帶著一種令人心安的魔力。他冰冷如刀的目光掃過捂著手腕慘嚎的家丁,掃過另外兩個被他的氣勢震懾、呆立當場的家丁,最後,如同兩道冰錐,死死釘在了臉色大變的孫紹祖身上!
「你是誰?!敢管我孫家的閒事?!」孫紹祖被楊昌那充滿殺氣的眼神看得心底發寒,但仗著自己的身份和人多,色厲內荏地尖叫道,「我是她未婚夫!帶自己未婚妻回家,天經地義!你算什麼東西?!」
「未婚夫?」楊昌從牙縫裡擠出這三個字,聲音冷得像萬年寒冰。他剛才在門外已隱約聽到一些爭吵的內容,此刻再聽孫紹祖親口說出,心中的怒火更是熊熊燃燒!他指著孫紹祖,厲聲斥責,聲震四野,讓圍觀的鄰里都聽得清清楚楚: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yLZiYl8mcK
「孫紹祖!虧你還好意思自稱未婚夫!容姑娘父兄蒙冤流放,家破人亡之際,你們孫家非但沒有雪中送炭,反而落井下石,甚至在其中推波助瀾!此等行徑,無異於禽獸!如今,你竟還有臉打著婚約的幌子,千里迢迢跑來長安,對一個孤苦無依的女子威逼利誘,甚至想動手強搶?!」
他向前踏出一步,那沉穩如山的氣勢,逼得孫紹祖不由自主地後退了一步。楊昌的聲音如同洪鐘大呂,充滿了正義的憤怒: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K2EGMK2RjD
「你口口聲聲說她丟了你孫家的臉?我看丟盡臉面、喪盡天良的,是你們孫家!是你們這群背信棄義、趨炎附勢、落井下石的小人!容姑娘冰清玉潔,才華蓋世,縱然身處困境,也從未放棄尊嚴與風骨!她的高潔,豈是你們這等蠅營狗苟之輩所能企及、所能玷污的?!」
這番話,字字誅心,擲地有聲!將孫紹祖和他背後的孫家,扒了個體無完膚!圍觀的鄰里頓時一片嘩然,看向孫紹祖的目光充滿了鄙夷和憤怒。原本被孫家家丁嚇住的人們,此刻也因楊昌的正氣凜然而鼓起了勇氣,紛紛指責: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voKMxXQPVV
「原來是這樣!太無恥了!」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Hyn54CHWKc
「落井下石,還想強搶民女,還有王法嗎?」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J3ab6ABpLM
「滾出安邑坊!滾出長安!」
孫紹祖被罵得面紅耳赤,又羞又怒,指著楊昌,氣得渾身發抖:「你…你血口噴人!污衊!這是污衊!給我上!把這個狂徒給我拿下!往死裡打!」
他身邊剩下的兩個家丁,以及那個捂著手腕的家丁,雖然對楊昌充滿恐懼,但在主子的嚴令下,只得硬著頭皮,嚎叫著揮拳撲了上來!他們知道楊昌厲害,出手便是拼命的架勢,拳腳帶風,直取楊昌要害!
「找死!」楊昌怒哼一聲,眼中寒光爆射!他護著容儀,身形不退反進!左腳閃電般踏出,右拳如炮彈般轟出,正是羅漢拳中最為剛猛的「金剛搗碓」!拳勢沉雄,後發先至!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4SQaZTHOXa
砰!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L0g9DJn2WK
一聲悶響!衝在最前面的一個家丁,拳頭還沒碰到楊昌的衣角,胸口已結結實實挨了一拳!整個人如同被狂奔的野牛撞上,慘叫一聲,口噴鮮血,倒飛出去,重重砸在院牆上,軟軟滑落,昏死過去!
幾乎同時,楊昌身形一矮,避開左側襲來的一腳,左肘如同鐵杵,狠狠撞在另一個家丁的肋下!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f4Pnjar1vA
咔嚓!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FQGSluuXnt
清晰的骨裂聲響起!那家丁雙眼暴突,連慘叫都發不出,捂著肋骨癱倒在地,蜷縮成一團,痛苦呻吟!
最後那個手腕受傷的家丁,剛衝到近前,就被楊昌一記凌厲的「虎尾腳」掃中腳踝!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POL2r1Ec0z
噗通!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NX4yes50J8
他像根木頭般直挺挺地撲倒在地,摔了個狗啃泥,門牙都磕掉了兩顆,滿嘴是血,哀嚎不止!
兔起鶻落之間!三個看起來頗為強壯的家丁,連楊昌的衣角都沒摸到,便已全部倒地不起,徹底失去了戰鬥力!
整個小院,死一般的寂靜!只剩下幾個家丁痛苦的呻吟聲。圍觀的鄰里們全都張大了嘴巴,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這不可思議的一幕!他們只看到一道青影閃過,然後那幾個凶神惡煞的家丁就全躺下了!快!太快了!太強了!
孫紹祖更是嚇得魂飛魄散,臉色慘白如紙,雙腿抖得像篩糠一樣!他看著如同殺神般一步步逼近的楊昌,那冰冷的眼神如同在看一個死人,嚇得他肝膽俱裂!「你…你別過來!我爹是洛陽主簿!你敢動我,我爹饒不了你!官府也饒不了你!」他色厲內荏地尖叫著,一步步後退,直到脊背撞上了冰冷的院牆,退無可退。
楊昌走到他面前,高大的身影完全籠罩了他。楊昌沒有動手,只是用那雙燃燒著怒火、卻又冰冷刺骨的眼睛,死死地盯著孫紹祖。那股如同實質般的強大氣場和濃烈的殺意,壓得孫紹祖幾乎喘不過氣來,額頭上冷汗涔涔而下,褲襠處甚至傳來一股騷臭味,竟是嚇得失禁了!
「洛陽主簿?官府?」楊昌的聲音低沉沙啞,帶著無盡的嘲諷與不屑,「你以為,在長安城,還能任由你們孫家隻手遮天,顛倒黑白?今日之事,在場的街坊鄰里皆是見證!是你孫紹祖帶人擅闖民宅,意圖強搶民女在先!楊某出手,不過是見義勇為,自衛反擊!就算鬧到京兆府衙門,楊某也奉陪到底!我倒要看看,是哪個不開眼的官,敢包庇你這等敗類!」
他猛地提高聲音,如同宣誓般,聲震四野,清晰地傳入在場每一個人的耳中: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rc9aWbh5Ib
「孫紹祖,你給我聽清楚!也給我滾回洛陽告訴你那當主簿的爹!」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3uQ2anoV6w
「容儀容姑娘,她不是你們孫家可以隨意欺凌的孤女!」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QXt6IzNHnO
「從今往後,她由我楊昌護著!」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nN50N29Q7O
「她的安危,她的去留,她的尊嚴,皆由她自己做主!」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bq8G0vmbj4
「誰敢再來騷擾她,欺辱她,便是與我楊昌為敵!」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1VPXxTNzQp
「無論他是誰,身在何方,有何背景,楊某必讓他付出代價!」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F0DOZ6owu4
「此話,天地為證!在場諸位父老鄉親為證!」
這番話,擲地有聲,豪氣干雲!如同驚雷,在小小的安邑坊上空炸響!每一個字都充滿了不容置疑的決心和對容儀深切的維護!圍觀的眾人先是一靜,隨即爆發出震耳欲聾的喝彩與掌聲!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t2ApuYUPzy
「說得好!」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WlLNBSx2BC
「楊少俠威武!」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sBxpf6x5ji
「容姑娘有福氣啊!」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lbxrZbVDiX
「滾吧!姓孫的!別再來丟人現眼了!」
孫紹祖被這氣勢嚇得魂不附體,看著周圍憤怒的人群,再看看地上呻吟的手下,以及眼前如同煞神般的楊昌,哪裡還敢多留半刻?他連滾帶爬,褲襠濕漉漉地,也顧不上體面,對著那幾個還能動的手下尖叫道:「廢物!還不快扶我走!走啊!」
那幾個家丁掙扎著爬起來,互相攙扶著,拖著昏迷的同伴,如同喪家之犬,狼狽不堪地架著面無人色的孫紹祖,在眾人的唾罵和嘲笑聲中,倉皇逃出了小院,消失在巷口。
風波平息。圍觀的鄰里們見惡人被趕走,紛紛上前安慰容儀,稱讚楊昌的俠義,也痛斥孫家的無恥。楊昌抱拳一一謝過眾人仗義執言。張先生更是激動地握著楊昌的手:「楊少俠,多虧你及時趕到!否則後果不堪設想啊!」
送走了熱心的鄰里,小院終於恢復了平靜。只是院中一片狼藉,折斷的竹竿、散落的泥土、還有孫紹祖留下的污穢痕跡,無聲地訴說著剛才的驚心動魄。
陽光依舊溫暖,葡萄藤架下的光影依舊斑駁。楊昌轉過身,看向一直默默站在他身後的容儀。她低垂著頭,肩膀微微聳動,晶瑩的淚珠終於無聲地滑落,一滴,兩滴,砸在腳下的青磚上。
「容姑娘…」楊昌心頭一緊,所有的怒火和殺氣瞬間消散,只剩下滿腔的心疼與憐惜。他輕聲喚道,聲音柔和得與剛才判若兩人。
容儀抬起頭,淚眼婆娑地望著楊昌。那張清麗的臉龐上,淚痕交錯,眼眶通紅,寫滿了劫後餘生的脆弱、無盡的委屈,以及…深深的感動。她剛才聽得清清楚楚,楊昌那番當眾宣告,不僅僅是為她解圍,更是將她納入了他的羽翼之下,向整個世界宣告了他的保護!這份情義,比山還重,比海還深!
「楊公子…」容儀的聲音哽咽,帶著濃濃的鼻音,「謝謝…謝謝你…」千言萬語,最終只化為這最簡單的三個字,卻飽含了無盡的情感。
看著她梨花帶雨的模樣,楊昌只覺得心都要化了。他下意識地伸出手,想為她拭去臉上的淚痕,手伸到一半,卻又覺得有些唐突,停在了半空。容儀卻在此時,輕輕向前邁了一小步,微微仰起臉,閉上了眼睛,任由淚水靜靜流淌。那是一種無言的信任與依賴。
楊昌的手,終於輕輕地、帶著無限的憐惜與溫柔,撫上了她冰涼濕潤的臉頰,用拇指的指腹,小心翼翼地、一點點地拭去那些滾燙的淚珠。他的動作笨拙而輕柔,彷彿在擦拭世間最珍貴的瓷器。
「沒事了,都過去了。」楊昌的聲音低沉而溫柔,如同和煦的春風,「那種人渣,不配讓你流淚。以後,有我在,絕不會再讓任何人欺負你。」他的話語,是承諾,更是發自肺腑的心聲。
指尖傳來的溫熱觸感,和他低沉溫柔的話語,讓容儀心中的委屈和恐懼如同冰雪般消融。一股前所未有的暖流湧遍全身,讓她感到無比的心安。她緩緩睜開眼,清澈的眸子裡還蒙著一層水霧,卻清晰地倒映著楊昌充滿關切與真摯的臉龐。
「嗯…」容儀輕輕應了一聲,聲音細若蚊蚋,臉頰卻悄悄飛起兩抹紅霞。她沒有躲開楊昌的手,反而微微側頭,將臉頰更貼近他溫暖的掌心。這一刻,所有的言語都顯得多餘。一種無聲的情愫在兩人之間靜靜流淌,比任何時候都更加清晰,更加濃烈。
楊昌感受著掌心傳來的細膩溫潤,看著她羞紅的臉頰和依戀的眼神,心中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悸動。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這個清冷如蘭的女子,已將他視作了唯一的依靠和信賴。這份沉甸甸的信任與依戀,讓他肩頭的責任感前所未有的強烈,也讓那份悄然滋生的情愫,如同雨後春筍般,再也無法抑制地破土而出。
「你的手臂…」楊昌的目光落在容儀的左臂上,之前被家丁抓過的地方,衣袖有些皺褶,隱隱可見肌膚上浮現出幾道刺眼的紅痕。他眉頭立刻皺了起來,心疼不已。
「不礙事的…」容儀連忙搖頭,想縮回手。
「別動。」楊昌輕聲道,語氣卻帶著不容拒絕的關切。他小心翼翼地捲起容儀左臂的衣袖。果然,白皙如玉的手臂上,幾道青紫的指痕清晰可見,在陽光下顯得格外刺目。楊昌的眼神瞬間又冷了下來,對孫紹祖及其爪牙的怒意再次升騰。但他強壓下去,動作極其輕柔地檢查著,生怕弄疼了她。
「我去拿些藥油…」容儀低聲道,轉身想進屋。
「我去拿!」楊昌搶先一步,「你坐著別動。」他扶著容儀在葡萄藤架下的石凳上坐下,自己快步走進屋內。他對容儀的小屋並不陌生,很快在一個小櫃子裡找到了常用的跌打藥油。
回到院中,楊昌半蹲在容儀面前,倒了些許藥油在自己掌心搓熱,然後極其輕柔、小心翼翼地塗抹在她手臂的淤痕上。他的動作專注而細緻,指尖帶著溫熱的藥力和真氣,輕輕揉按著,幫助活血化瘀。
「嘶…」藥油滲入皮膚,帶來一絲灼痛,容儀忍不住輕輕吸了口氣。
「忍一忍,揉開了才好得快。」楊昌抬頭,眼中滿是心疼。他放緩了力道,動作更加輕柔,如同呵護易碎的珍寶。
陽光透過藤葉的縫隙,灑在兩人身上。容儀低頭看著蹲在自己面前、專注為自己揉藥的楊昌。他低垂的眉眼英挺,鼻樑高直,薄唇緊抿,神情是前所未有的認真與溫柔。他掌心的溫熱透過皮膚,一直熨帖到她的心底。那專注的模樣,那小心翼翼生怕弄疼她的動作,讓她心中最後一絲防備也徹底融化。一股暖流夾雜著酸楚和甜蜜,洶湧地衝擊著她的心房,讓她幾乎要落下淚來。
她想起了洛陽花會的初遇,想起了古剎簷下的深談,想起了千里同行的點滴,想起了他每一次的挺身而出…這個男人,就像一座巍峨的山,為她擋住了所有的風雨和惡意。他的豪爽,他的正義,他的細心,他的溫柔…一點一滴,早已刻入了她的生命。
「楊公子…」容儀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輕聲問道,「你方才說…以後都由你護著我…此話…當真?」她鼓起勇氣,抬起眼眸,直視著楊昌的眼睛。那雙清澈的眸子裡,此刻清晰地映照著他的身影,帶著期待,帶著忐忑,更帶著一份孤注一擲的勇氣。
楊昌揉藥的動作微微一頓。他抬起頭,迎上容儀那雙充滿了複雜情感的眸子。四目相對,時間彷彿在這一刻靜止。陽光下,她臉上的淚痕未乾,睫毛上還掛著細小的淚珠,臉色蒼白卻透著動人的紅暈,眼神清澈而勇敢。這副模樣,讓楊昌的心臟如同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住,又酸又脹,滿溢著難以言喻的愛憐與保護欲。
他沒有絲毫猶豫,放下藥油瓶,用乾淨的左手,輕輕握住了容儀沒有受傷的右手。他的手寬厚溫暖,帶著習武之人特有的薄繭,卻給人無比的安全感。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keI9aT1kvC
「當真。」楊昌的聲音低沉而堅定,每一個字都清晰地敲在容儀的心上,「比真金還真。容儀,我楊昌在此立誓,從今往後,你的安危,你的喜樂,便是我的責任。無論前路有多少艱難險阻,有多少風刀霜劍,只要我楊昌還有一口氣在,就絕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分毫!我會護著你,直到…直到你不再需要我的那一天。」他本想說「永遠」,卻又怕唐突,臨時改了口,但眼中的情意,卻比任何誓言都更加真摯。
容儀聽著這番樸實卻重逾千鈞的承諾,感受著他掌心傳來的溫度和力量,眼淚終於再次奪眶而出。但這一次,不再是委屈和恐懼的淚水,而是喜悅,是感動,是漂泊的心終於找到歸宿的釋然。
「我…我需要…」容儀哽咽著,反手握緊了楊昌的手,力道不大,卻無比堅定,「我一直…都需要…」她沒有說下去,但通紅的臉頰和羞澀卻勇敢的眼神,已將她未盡的心意表露無遺。
這無聲的回應,勝過千言萬語。楊昌只覺一股巨大的喜悅瞬間衝擊著他的心房,讓他渾身都輕飄飄的。他忍不住收攏手指,將容儀微涼的小手完全包裹在自己溫暖的掌心中。一股難以言喻的默契與情意,在兩人交握的雙手中,在彼此凝視的目光中,靜靜流淌,將兩顆心緊緊相連。
秋日的陽光,暖暖地灑滿了小小的院落,將相握的雙手,依偎的身影,鍍上了一層溫柔的金邊。空氣中瀰漫著藥油的清涼氣息,混合著葡萄藤葉的清香,還有那悄然綻放的、名為情愫的芬芳。剛才的風波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雖激起漣漪,卻最終沉澱,讓湖水變得更加清澈深邃。而兩顆歷經磨難的心,也在這一刻,緊緊地靠在了一起,心意從未如此刻般明朗。
小院的寧靜與溫馨,與巷子外長安城的喧囂隔絕。然而,他們都明白,安邑坊的這場風波,絕不會就此了結。孫紹祖狼狽逃離時的怨毒眼神,如同陰影,預示著後患。而更大的危機,或許正潛伏在威遠武館那位館主深不可測的算計之中。前路,依然荊棘密布。但此刻,緊握的雙手,便是彼此最堅定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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