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精的後裔 - 第二章第6節「間奏：記憶中的囚籠」

間奏——記憶中的囚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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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髮坐在骯髒的地板上，背靠著早已生鏽的架子，雙手抱著小腿，把頭塞到大腿上，整個人縮成球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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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裡沒有光線，只有再熟悉不過的黑暗。也沒有任何聲音，耳邊只有刺耳的寂靜。空氣中隱約散發出一陣霉味，不知道上一次清潔是甚麼時候。不過，這也無人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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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反正這房間沒有別人，架上放著許多封口的紙皮箱，裡面裝著甚麼他不知道，但至少肯定不會是食物這種奢侈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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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段日子——他不知道過了多久，說三天，也像三日，說一星期，又像過了七天⋯⋯孤兒院的人似乎會在指定時間，把麵包和水，從房門底下的小門送進來，只有在那時候，他才會有所動作，伸手拿麵包，吃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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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於吃了幾塊麵包，根本不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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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從肚中傳來的肌餓次數，讓他感覺似乎過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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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這黑暗的空間待著，根本沒心情去細數這點小事——不，即使不在這種地方，他也沒有心情做任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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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現在正被隔離著，如果說得準確一點，是被囚禁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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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最後的記憶，是他在學校時，被那些仗著會用一點界材的同學霸凌時，提到自己是個天煞孤星，害死了自己的母親時，體內有甚麼東西翻滾一樣，直到自己無法抑壓時——當他回神過來時，整個課室都改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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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跟所有人投向自己的目光一樣，全然改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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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簡直是在訴說自己是怪物般，既尖銳，也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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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甚至連那些原本欺壓著自己，卻被冰凍結著大半個身體，呼吸帶著白色吐息的傢伙，臉上都掛著一副自己才是受害者的驚愕和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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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那之中，沒有除此之外的情感。每個人都怕得不敢讓自己接近而擠擁在門前，彷彿只自己要走近一步，便會化成冰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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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像那幾個經常欺負自己的壞人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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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之後的事情，他只記得有許多大人包圍自己，最終被關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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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明不可能是自己做的——把人變成冰條，把整個課室變成冰箱這種事，只有靈人才辦到——界材是他們的特權，麻瓜可沒有這種權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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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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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也沒所謂了。反正這個世界，早已對他關上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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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會期待有對自己伸出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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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籠罩自己的黑暗，就是他的僅餘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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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那些會刺傷自己的刀刃，也叫自己更為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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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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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過了多久，耳邊傳來久違的聲音。那不是擺放食物時，小門前後擺動的聲音，更像是有甚麼機關，或是機械轉動時引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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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咔——是門，門被推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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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感到一絲温度。抬頭，突如其來的光線，劃破他的世界，使他本能地合上雙眼，身體更加蜷縮，直到眼睛適應後，才緩慢地抬頭、睜眼，亮出跟世界相襯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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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道陌生身影進入單一色彩的瞳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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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誰——他想問，但似乎太久沒說話，一時間居然喉嚨裡沒有半點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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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結果而言，眼前的這個人，可說是改變他今後人生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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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然，此刻他不會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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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那些「正常人」嗎？那些嘴上說著「很可憐呀」，卻只會冷眼旁觀的傢伙？聽從他們的說話，把自己囚禁的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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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抑或是那些仗著能夠施展界材，以「練習」為名，在自己身上留下各種傷痕的人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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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滾開！滾蛋！快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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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聲的吶喊，理所當然沒能震攝對方，她不徐不疾地走到他身前，蹲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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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好，」她伸出手，輕聲道，「從今天起，我會是你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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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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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腦中，浮現出已然不再存在的臉孔。原本屬於他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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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孩仍以那無神的目光投向那手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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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後，請多多指教。」對方逕自抓起自己的手。「⋯⋯」這個時候對方說了甚麼，他已經不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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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久違的觸感，他已經忘記上次跟別人有所接觸是甚麼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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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許是這樣的緣故吧？經由指尖鑽入每一條神經的觸感，卻叫他感到詭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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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鬧劇終於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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