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回紅線斷 - （49）月老星君

「好！魏襄幫將軍磨墨！」魏襄鼓著腮幫子應聲，嘴角還沾著醉雞的醬色。

她抓起墨條胡亂轉圈，墨汁濺得案上星圖斑斑點點，倒像添了幅夜雨星河。

魏延由著她鬧，玄鐵護腕壓住宣紙邊角，朱砂筆在軍報上勾畫。每寫三行便得停下來——

替她擦臉，給她餵水，再攔住那隻想偷蘸墨汁吃的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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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鼓響起時，魏襄已窩在他懷裡打哈欠。 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pWNU8xPRC

「今日說個新故事。」魏延解下戰袍裹住她，指尖點亮床頭一盞小星燈，「從前有位小仙娥，總愛把姻緣線打成死結……」

故事說到一半，懷裡傳來均勻呼吸聲。他低頭，見魏襄攥著他衣襟的手指鬆開了，掌心卻還黏著半塊沒吃完的桂花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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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光陰如流水。 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RVF7a2DVY

魏延試過教她劍法——結果她揮斷了月老殿三株仙桃樹；帶她修習騰雲——她卻騎著雲朵撞進蟠桃宴；就連最簡單的隱身訣，都能被她念成點心召喚咒。

「魏將軍……」仙翁第無數次找上門，白鬍子氣得翹起，「您家小月老又把姻緣簿折成紙鳶放飛了！」

魏延面不改色地遞上一盒新硃砂：「讓她玩，本將重抄十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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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某年誕辰，魏延送完綾羅綢緞，卻見魏襄偷偷把衣料塞給掃灑仙娥。

次日，他改送九連環機關匣。

「哇啊！」魏襄眼睛亮得驚人，當場拆解起來，指尖靈巧翻飛。

「真特別，居然喜歡這些……」

魏延望著案几上被拆解得七零八落的機關鎖，冷硬的嘴角不自覺揚起。

這些精巧玩意兒向來是司命殿那幫神棍的專長，他一個只懂舞刀弄槍的戰將，這百年來卻為此翻遍三界奇珍。

誰能想到——

當年那個在月老殿前剛飛升成準月老的小丫頭，不要綾羅不要珠翠，偏愛這些費腦子的機關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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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這個環扣怎麼轉不開呀？」魏襄舉著九連環蹦到他跟前，髮間桃木簪隨動作晃悠，在晨光中劃出金線。

魏延單手接過，玄鐵護腕與銅環相撞，發出清脆聲響。他粗糲的指節笨拙地撥弄幾下，機關「喀嚓」解體——

純粹是蠻力。

「哇！將軍好厲害！」魏襄捧場地鼓掌，眼裡盛滿星光。

魏延耳根發熱。他這輩子破陣無數，卻沒哪次比此刻更心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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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書房，他從暗格取出本《機關術初階》，書頁邊角已被翻得捲起。

堂堂天界戰神，為學這雕蟲小技，竟在深夜偷點燈燭，被來巡邏的仙童當成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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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將軍又給小月老搜羅玩具啦？」路過的仙娥們抿嘴笑。

魏延板著臉點頭，卻在轉角處，偷偷將新得的八卦鎖往袖裡藏得更深些。

他至今記得百年前那幕——

那小丫頭蜷在月老殿階前，接過他賜名時，突然綻開的笑顏比朝霞還亮。

不過一時心軟，怎就養成了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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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魏襄的聲音由遠及近，「溟柯說西王母的蟠桃園有座機關亭——」

「不准爬。」

「我還沒說完呢！」

「不准。」

小丫頭氣鼓鼓地跺腳，卻在看見他袖口露出的機關圖時，眼睛倏地亮了。

魏延嘆氣，摸出懷裡焐得溫熱的梅子糖。

認了。

這「寵女兒」的名聲，

他擔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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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百年光陰如流水，月老殿前的桃花開了又謝，當年那群鬧騰的小仙童們，如今只剩下四位仙君挺過嚴苛試煉。

「總算是熬過來了啊～」仙翁捋著雪白長鬚，瞇眼打量眼前四位仙君——

溟柯依舊一身黑衣，眉宇間煞氣未減；

寒嫣怯生生地絞著裙帶，連影子都在發抖；

霖音面無表情，唯有在翻閱命簿時指尖微顫；

而魏襄……

正把紅線纏了滿頭，活像頂著一團火燒雲。

「最後一項考核——」仙翁揮袖展開萬丈紅塵鏡，「測驗諸位的『成人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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溟柯第一個上前。鏡中映出狼妖與書生的情劫，她冷笑著扯斷紅線：「人妖殊途，省得百年後哭哭啼啼！」 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NH6obyB7S

「脾氣太糟，不通過！」

寒嫣第二個測試。見到鏡中蛇妖吐信，她嚇得把整捆紅線扔進蓮池：「救、救命啊——」

「膽量不足，沒過！」

霖音凝視鏡中浮現的身影——那是她前世為之殉情的將軍。她顫著手將紅線捏成齏粉：「……他不配。」

「執念未消，下凡重歷情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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輪到魏襄時，仙翁已不抱希望。 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Q9mMmtSSb

誰知這丫頭一個箭步衝到鏡前，紅線「唰」地甩出—— 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WWs4yG4xH

狼妖與書生？

「牽！妖丹分他一半不就得了！」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uNWqfwBEr

鯉魚精戀上老漁夫？

「牽！轉世投胎當水獺陪他！」

甚至連閻王殿裡，黑白無常偷瞄對方的眼神都被她逮住：「這對更要牽三生三世！」

紅線翻飛如蝶，轉眼間竟把整面紅塵鏡纏成繭。仙翁的白鬍子翹到天上：「胡鬧！師徒怎能……」 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5fB4Z56QW

「為何不能？」魏襄叉腰站在漫天紅線中，桃木簪搖搖欲墜，「相愛何須看種族、身份？他們敢愛，我就敢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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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外突然雷聲轟鳴。

魏延不知何時立在雨中，戰甲上水珠滾落。他看著那個曾連九連環都解不開的小傻子，如今竟以紅線為刃，劈開三界陳規。

「月老星君，魏襄——」

仙翁的宣告聲中，魏襄回頭對上魏延的目光。她忽然想起某個雪夜，也有人這樣凝望過她，說：

『再黑的夜裡，總有一顆星為你亮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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