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回紅線斷 - （34）罪臣蕭凜

夜雨滂沱，沐容音裹著墨色斗篷立在任府牆外。

算算時日，蕭凜應當已被任銘暗中接回，改名「任珩」藏在這高牆之內。雨水順著瓦簷砸在青石板上，她卻渾然不覺，只死死盯著別院那盞孤燈。 4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QpiTUEoMx

回來了……

我的任珩……

這三年來她暗中打點流放之路，如今終於等到他回任府。可奇怪的是，胸腔裡翻湧的不止喜悅，還有某種近鄉情怯的惶恐。

「喀啦——」 4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p8XiTHsMl

她踩斷樹枝的聲響驚動了巡邏護衛。眼看火把光逼近，沐容音慌忙後退，卻撞進一個溫熱的懷抱—— 4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9fOGno6Nw

「沐二小姐夜探寒舍，」任珩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帶著久違的松墨香，「不如正門進來喝杯茶？」

沐容音渾身僵住。

雨幕中，青年執傘而立。玄色勁裝勾勒出寬肩窄腰，那張褪去稚氣的臉龐上，不是記憶中司命的冷峻，也不是蕭凜的傲氣，而是某種……更危險的氣質。

「任、任公子認錯人了。」她壓低斗篷帽簷，「我只是……」

任公子？連他改名都知道？

「只是來看看『罪臣蕭凜』過得好不好？」任珩忽然扣住她手腕，「沐家的商隊突然斷了補給，我總得知道原因。」

沐容音呼吸一滯。

任珩忽然俯身，薄唇幾乎貼上她耳垂：「沐二小姐苦心經營多年，不就是為了今日？」

雨幕中，沐容音的斗篷帽簷下的嘴角勾起一抹刻薄的笑。

「少自作多情了。」她故意拔高嗓音，像極了從前那個驕縱的沐二小姐，「你以為沐家暗中幫忙是不用代價的？」

任珩愣了愣，手中的油傘稍稍傾斜，雨水順著傘骨滑落，在地上濺起細小的水花。

沐容音趁機上前一步，纖細的指尖戳在他胸口，一副盛氣凌人的模樣：「本小姐埋頭研究星象多年，就是為了今日——」她仰起臉，眼底閃著算計的光，「有底氣讓你不得不接受本小姐！」

對，就是這樣。

擺出最惹人厭的姿態。

沐容音心跳如雷，卻仍強撐著那副刁蠻表情：「從小我就喜歡你，可你呢？一次次拒絕，甚至踐踏我的真心！」她冷笑一聲，袖中的手卻微微發抖，「如今你欠沐家這麼大人情，到時候——」

話未說完，任珩突然低笑出聲。

那笑聲低沉磁性，卻讓沐容音背脊一涼。

──「在威脅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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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珩嗓音混著雨聲，竟透出一絲苦澀。他垂眸凝視她，彷彿在壓抑某種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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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我已經不是當年那個蕭大少爺了。」他緩緩逼近一步，「所以沐二小姐若要蕭凜入贅……我也不敢有半句怨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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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語氣太過從容，甚至帶著幾分自嘲的溫順，卻讓沐容音喉頭一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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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倉皇後退，繡鞋踩碎雨窪：「當、當我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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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身欲逃時，斗篷卻被傘尖不經意勾住。任珩並未強留，只是靜靜看著她踉蹌掙開，跑向不遠處的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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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狐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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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珩瞳孔驟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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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總是笑盈盈的令狐家嫡子，此刻正攬住沐容音肩頭。傘面傾斜間，他瞧見令狐陞貼在她耳畔說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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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是何時這般親近？

──令狐陞是專程來看他落魄模樣的？

雨幕那頭，令狐陞忽然抬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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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著紛亂雨線，兩個男人的視線凌空相撞。令狐陞露出他看不懂的表情。任珩面無表情地轉身踏入府門，方才沐容音指尖戳過的胸口，此刻竟泛起細密刺痛。

——————

任珩本是善於推演之人，棋盤上的每一步都算得精準，可偏偏——

每當想起沐容音與令狐陞並肩而立的畫面，心口便會泛起一股無名悶痛，他不明白這種情緒從何而來，只覺得煩躁至極。

——既然想不透，那便用戰功來掩蓋。 4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uzf8XHCA3

任珩原本該韜光養晦一年，再以任府軍師的身份嶄露頭角。可如今，他等不及了。 4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SVU0lcuby

半年內，他自請出征。

——攻毒。他親自調製劇毒，讓敵軍飲水後潰不成軍。

——攻火。他命人潛入敵營，一夜之間燒盡糧草，火光映紅半邊天際。

——攻水。他算準天時，引水淹城，敵軍將領跪地求降時，他卻只是冷冷揮手，下令全數俘虜。

一場場戰役，他手段狠絕，不留餘地。

任銘起初還擔心他太過激進，可當捷報一封封傳回京城，連皇帝都親自下旨嘉獎時，任銘終於驚得合不攏嘴——

「太厲害了……」

賞賜如流水般湧入任府，金銀珠寶、綾羅綢緞，甚至賜下了一座比原先豪華數倍的府邸。任珩站在新宅的高閣上，俯瞰整座京城，神色卻依舊冷峻。

——這還不夠。

他要的，是讓所有人都記住「任珩」這個名字。

他要堂堂正正地站在她面前，讓她看清楚——

如今的任珩，早已不是當年那個要沐家保護的蕭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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