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天上謫仙人嗎？》-短篇 - 第二章｜文言文與洗衣機

我真的沒有想過，有朝一日我會當一個精神病患的生活小老師，還是那種要從「這台機器不是可以吞人的魔物」開始教起的程度。

那天是週日，天氣還不錯。我帶了幾本書來給媽媽，還幫她揉肩、擦手，陪她曬了會兒太陽。她的狀態好像比前幾天穩定些，讓我鬆了一口氣。

準備走之前，我想順道去護理站問問接下來的診療安排。結果一經過一樓自助洗衣區，就看見一個熟悉的背影，站在洗衣機前，一臉肅穆地……打量那台洗衣機。

是他，天台上的中二王子。

我本來不打算多管閒事，但他站了快五分鐘都沒動作，只是用手指在洗衣機上比來比去，嘴裡還碎念著什麼「循環之法」、「乾坤輪轉」、「白氣淬魂」之類的詞，我實在好奇就湊過去。

「你……想洗衣服？」

他一驚，猛地轉過身，眼神有種「你打擾了我與神器對話」的不悅感。但很快，他神色一收，極其莊重地朝我一拱手。

「小娘子，敢問此造物之機關，作何用法？若能賜教，雲某感激不盡。」

……你說的「造物之機關」是洗衣機嗎？！

「呃……這是投幣式洗衣機啦，要先放衣服、投錢，再按這個啟動鍵。」我比給他看。

他一臉「大夢初醒」的表情，像剛發現這台機器是活的。

「原來此物內藏乾坤！汝之知識果真淵博，敬佩敬佩。」

我沒忍住笑了出來，「沒有啦，我只是……比較常用而已。」

他點頭，然後把懷裡的襯衫小心翼翼地拿出來，展開得像在供奉什麼御賜神袍。

我實在看不下去，手一伸，「給我，我幫你丟進去，記得扣子要解，袖子翻出來，不然會洗不乾淨。」

「啊……原來如此。誠如戰甲之卸備，方能歷經水火而無損。」

他語氣誠懇得我都有點不好意思了。

等我幫他把衣服塞進去，他掏出一枚十元硬幣，卻拿在手上琢磨半天。

「此金幣……可否充當靈石之用？」

「這是錢，不是靈石，別想太多。」

「……原來如此。」

他把錢放進投幣口，然後看著洗衣機開始轉動，臉上露出一種……真的是非常誇張的讚嘆。

「此物……似能通幽冥，竟可翻湧布帛，如水龍舞身。奇哉奇哉！」

「你是第一次看到洗衣機嗎？」

「在下所歷之地，尚未見此神器。」

我有點懷疑他過去到底住哪裡，長得那麼正常，智商卻像古代人＋宅男混合體。

正想問他點什麼，結果——

「此物……亦為神器乎？」

他指著牆角的吹風機，眼神亮得像發現寶藏。

我：「……不，它只是吹風機。」

他拔下插頭，捧在手中研究，然後很慎重地說：

「此器吹風如龍，若控風術者也……汝名之為『吹風機』，當真樸實無華，惜哉。」

我噗地笑出聲。

「你可以叫它『仙風寶扇』啦，我覺得這名字比較配你。」

他看著我，眼裡有點光閃了一下。

「多謝賜名，記於心矣。」

我原本只是想路過，沒打算理他的，但不知怎的就跟他多聊了好幾句。

然後，在他拿著吹風機，一臉莊嚴地對著洗衣機吟出「風水相交，煉魂於器」時，我終於忍不住扶著額頭笑出聲。

——這傢伙真的是瘋了，但我居然……不太討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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