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天上謫仙人嗎？》-短篇 - 第一章｜天台上的他

說實話，我一開始真的以為他是中二病末期的那一種。

我第一次看到他，是在病房走廊盡頭的天台。那天風很大，剛好是初春的午後，陽光透著窗戶斜灑進來，整個精神病院看起來難得有種……詩意？

我正要拿著熱茶往我媽病房走，卻被一道莫名的聲音給吸引住。

「風起於青冥之上，落於凡塵之下——」

那聲音，像戲台上唸白的老生，字正腔圓，古風盎然。

我停下腳步，從防火門的小玻璃看出去。

天台邊緣，站著一個男人。

他穿著不合時節的素色長襯衫，寬鬆到像是從誰家的民初戲服庫翻出來的那種。頭髮亂得像剛從夢裡掙脫出來，手上拿著一支不知道從哪裡撿來的樹枝，像劍一樣揮來揮去。

「——俯視蒼生，何其蕪雜；悲憫人間，猶如沉舟。」

……哈？我皺起眉。

我不是什麼專家，但就算這裡是精神病院，這也太入戲了吧？

我忍不住輕輕開了門探出頭。

「那個……先生，你是在……呃，練戲詞嗎？」

他慢慢轉過身來，臉白得有點不健康，但五官端正，甚至可以說——挺帥的。只可惜那眼神太過空靈，好像一個走錯時代的古人，還帶著點神神秘秘的滄桑感。

他盯著我幾秒後，忽然開口道：

「汝……乃此地之人乎？」

我當場愣住。

汝？？

「呃……我是來陪病的，我媽住在四樓C區……」我小聲說，還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半步。

他點點頭，一臉正經地說：「善。吾觀汝氣色尚可，應非鬼魅也。」

「……謝謝？」

這是哪來的判定標準啦。

就在我開始懷疑是不是應該叫護理師的時候，身後的聲音替我解了圍。

「喔，他啊，剛送來沒幾天。說是路邊撿到的。」是穿著粉藍制服的護理師小許，她拿著記錄板走過來，低聲對我解釋，「衣服奇怪、說話也奇怪，連名字都說不清楚，只知道自己叫『雲澈』。大概是重度妄想型失憶症吧。」

「……這種情況你們也收喔？」

「比起在外面亂跑，把人帶來這裡還比較安全。他乖得很，就是愛說些『汝』『吾』『天命』的，大家都叫他中二王子啦。」

我不禁偷瞄了那個叫雲澈的男人一眼。

他站在風裡，臉朝太陽，閉著眼睛，一臉「我與天對話」的模樣。風把他衣角吹得像仙俠劇開場。

……我該走了。我媽還在病房等我，我沒空管一個自帶BGM的天台中二。

但也不知怎麼的，我走了幾步，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了他一下。

他沒看我，只輕輕把手中的「劍」一轉，朝天空低語道：

「此處風水……尚可。暫可棲身。」

我忍住笑，心想——這人到底是哪部古裝劇沒拍完就跑出來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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