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程結束」與「新的開始」 - 最後一堂課

六月的風，總帶著說不出的味道。

有點悶熱，有點輕飄，還混著粉筆灰與再也寫不滿黑板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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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在三年七班的最後一排，窗邊的位置。11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hqsjwdrr3

這三年來，我一直坐在這裡。春天看操場的新綠，夏天聽蟬叫，秋天看枯黃落葉，冬天偷曬午後的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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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最後一天。最後一堂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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講台上的導師戴著老花眼鏡，手裡拿著一封信，一邊唸，一邊忍著鼻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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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你們這三年來的陪伴，老師雖然常常罵你們，但……真的很捨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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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間教室靜靜的。11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7boVNQGUy

沒有平時的竊竊私語，只有時鐘滴答滴答地響，好像每一下都在提醒我們——快畢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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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偷偷看向左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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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坐在我旁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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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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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一分班那天，我坐在他後面。11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DUMOxWWKB

他頭髮亂翹，戴著耳機，完全不理人。沒想到分座位時，我被排在他旁邊，一坐就是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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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總是慢半拍。點名慢、交作業慢、吃飯也慢。11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vuIrsEhUG

考試時我總比他早交卷十分鐘，可他的分數永遠比我高。11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5VSziY2MR

我問他是不是作弊，他笑笑說：「我只是……想多想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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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知道從哪時候開始，我習慣了他的「慢」。11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vfR9b6N2b

習慣他每天清晨遞來的早餐豆漿，習慣他在我感冒時塞進抽屜的維他命C，習慣他考試後會故意坐在我桌邊說：「沒事啦，下次妳一定考比我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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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們從來沒有說過「喜歡」這種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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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是因為害怕，說了就不能像現在這樣繼續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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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唸完信，用力吸了一下鼻子，然後笑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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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下課了。這是你們高中生活的最後一堂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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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課鐘聲響起的那一刻，我的心也像被什麼輕輕敲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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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學們開始拍照、打包、在彼此的制服上簽名。11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fHn1qPGJ6

我看著自己空白的左胸口，遲遲沒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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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他忽然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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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抬頭，看到他手上拿著奇異筆，衝著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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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我一點空白處吧，我要留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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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低下頭，撩開頭髮，他在我制服上寫了幾個字。11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ZQJM6x53w

筆尖滑過布料的瞬間，我覺得有點癢，又有點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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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完後我看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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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霽 2025・畢業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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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邊還畫了一個超醜的笑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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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嘟著嘴：「這麼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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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笑：「我手不巧啊。要是妳以後記不得我，就拿這個當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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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說：我怎麼可能會忘記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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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沒說出口。11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gCnpmNY74

因為這種話，一出口就有了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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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一起走出教室，一路沉默。11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hY482uWLV

他也沒說去哪，就這樣往頂樓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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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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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比想像中還大，把我的裙角吹得亂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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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靠在欄杆邊，沒看我，只是望著遠方的操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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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有什麼後悔的事嗎？」他忽然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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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立刻回答。其實這個問題我早就想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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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有的話，大概是——一直沒有鼓起勇氣，對你說我喜歡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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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啊。」我輕聲說，「有些事……太晚才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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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轉過頭，眼睛望著我。陽光灑在他睫毛上，像是整個世界都安靜下來只剩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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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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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低低地說，聲音幾乎被風吹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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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怔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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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忽然笑了，笑得有點苦：「我本來想等畢業之後再講……但現在想想，也不知道還有沒有以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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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握緊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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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好像停了幾秒，心跳卻變得異常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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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現在可以講嗎？」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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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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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歡妳，笙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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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張嘴，卻沒發出聲音。那句壓在心裡三年的話，此刻反而卡在喉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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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霽見我沒回應，像是有點沮喪，但還是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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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關係，我知道這樣很突然。妳不用現在回答我。只是——我不想帶著遺憾畢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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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盯著他，忽然說：「你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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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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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也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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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眼睛睜大了一點，接著什麼也沒說，只是走近我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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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步，剛剛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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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低頭，看著地上的影子兩兩交疊。沒有擁抱，沒有牽手，但我們都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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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刻，比起任何一句情話，都更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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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樓時，他突然說：「妳會去同一間大學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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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點點頭：「是啊，我報了A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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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愣，然後笑得像陽光一樣燦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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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好，還有好多課可以一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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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不是剛上完最後一堂課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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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樣的課。」他說，「新的課程，新的生活，新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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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那也許是我們故事的下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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