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六點的垃圾桶詩選》 - 第二章—那天，來到修羅場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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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 4月沈玟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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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語喬邀請我去一間咖啡廳。

他說咖啡很好喝，硬是拉著我去，但他忘記他其實不敢喝咖啡了。

店裡氣氛很好，有陽光灑進店裡，搭配上咖啡豆的芬芳，讓人忍不住坐下，點一杯咖啡，隨後我愛上了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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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天，不是為了誰，只是剛好手裡有一張紙，我隨手寫了一首詩。並持續了幾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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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有個男店員突然在全部人面前大聲的朗讀詩句，仔細一聽，是我寫下的詩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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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心跳快到幾乎炸開。他怎麼會知道？他怎麼敢？我很生氣，但害羞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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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記得我怎麼走過去的，只記得我一時衝動，直接把他摔了出去。那是我第一次這麼用力對人出手，手還有點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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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來以為他會再也不敢來了。結果第二天開始，每天他還是蹲在垃圾桶旁翻紙團。看起來一臉專注，像在考古一樣。語喬笑得東倒西歪，我只想把臉埋進書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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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再寫詩了。但他還是每天都這麼做，像在等什麼。像在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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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讓我有點想繼續寫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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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發生了很多事，我們一起去了遠行，他帶著那個女孩找父親。其實我一開始只是擔心語喬，卻發現他很溫柔，很認真，對人也從不輕浮。他會安靜聽完晨晨的話，也很尊重語喬，我開始有點在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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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 5月李晨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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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來沒想過，有一天，我會讓一個陌生男人陪我跑去外縣市，去找我的親生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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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沒想到，還會因此在便利商店前告白要賣內衣褲給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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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想起來還是很羞恥，臉很燙，但心裡又怪怪的，有點開心、又有點愧疚，像是發現有隻兔子拿著懷錶，卻不知道該不該追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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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回家後，媽媽沒有問為什麼要去找爸爸，但她眼底那一點點哭痕我還是看得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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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總是在撐，努力當個秤職的媽媽，和爸爸。我知道她很愛我，但也知道，我就是她人生裡的一個負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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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長得很漂亮，很多人說她像林志玲，尤其是笑起來的時候。不過我的記憶裡她很少笑。我希望她可以多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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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稍微炎熱的晚上，我躺在地上，媽媽突然問我：「上次陪你去找爸爸的那幾位朋友，想不想請他們來家裡吃頓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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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愣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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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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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邊洗菜，一邊說：「聽妳說那個程先生人很好，我也想當面謝謝他啊。還有妳的朋友們，這麼關心妳，我想當面表達謝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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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點了點頭。其實我也想見他們。不，只是想見程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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週六的傍晚，我們家變得不太一樣。媽媽特別煮了以前只有節日才會出現的菜，還特地整理了餐桌區。我好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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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喬先到了，她穿著一件高貴又不顯距離感的短禮服，一開門就像在走伸展台，還帶了一瓶紅酒，說是為了「成人們的浪漫夜晚」。我媽被他逗得一直笑，而我只想把她的裙擺加長20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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玟夏穿著大學踢，看起來比較休閒，但我一看就知道那是精心搭配過的。她看起來不拘小節，但這個人是最危險的……我有發現程哥會偷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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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哥來的時候，手上提著水果，一臉不好意思地說：「不知道該帶什麼……就隨便買了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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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客氣了啦。」媽媽笑著接過東西，我媽看他的眼神就變了。她還去換了一件比較合身的衣服，說是太熱。拜託！那根本是把藏了幾年的武器都拿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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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觀察著飯桌上每個人。吃飯時媽媽夾菜給程哥，語喬有意無意的靠近程哥，玟夏默默的吃飯，但程哥一直偷瞄玟夏。我盯著這些「攻擊行為」，握著筷子的手一直抖。我得做點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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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開瓶器藏起來並說「媽～家裡的開瓶器怎麼不見了」將母親支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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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我一直在想著要不要幫程哥夾菜，又怕太明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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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道妳最喜歡的吧？」他突然把一塊豆腐夾到我碗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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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下子整個人都燙了起來。怎麼辦，被他記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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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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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哥，你喜歡吃這道對吧？」搶在語喬之前說到，我邊說邊端走湯碗，還「不小心」撞到語喬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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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唷～這麼主動喔，小晨晨？」語喬笑得彎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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玟夏什麼也沒說還是很冷靜，但我總覺得她那筷子夾菜的速度快了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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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場飯局就像某種不動聲色的修羅場，每個人都在表面和平下，暗地裡互相較勁。程哥完全沒發現，好像還很開心有人照顧他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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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局結束後，語喬說她明天要趕作業，玟夏也說有事起身要離開了，我趕在程哥開口前說「我剛好要去倒垃圾，我送你們離開」，不久後程哥也要走了，我趕在母親開口說到「阿！程哥我剛好要去便利商店，我送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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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陪程哥走在夜晚的路上，在一盞路燈下，我停了下來，忽然說：「你下次還會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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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愣了一下，笑了：「妳希望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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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臉紅得像猴子的屁股，卻還是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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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 5月程以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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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晨晨在便利商店分開，走了一會兒，天已經全黑了。街道上沒什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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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自家樓下，走上樓梯，我看到 S 坐在我家門口，手裡拿著啤酒罐，衣服有些皺，但表情比平常嚴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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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怎麼在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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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找你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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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在門口，接過他遞來的罐子。「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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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都知道的，你是不是也喜歡她？」他問得直接，讓我一口啤酒差點噴出來。「哈？你說的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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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 皺眉，「我當然是說李妹妹啊」我驚訝說「你在開玩笑？年紀根本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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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紀的根本不是問題，我是說真的，你老是在她旁邊晃來晃去的……真噁心，我絕對不允許你和她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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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我沒那個意思，我只是覺得兩母女相依為命，怕她孤單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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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抓著我的衣領大聲說到「我跟你不一樣，我一定會讓她們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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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突然腦筋一頓，將他推開「你不也一樣，你好意思這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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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停住，兩人互相瞪著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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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啤酒罐掉在地上，我們就像兩個不成熟的國中生一樣打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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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了一陣子，我的左眼好痛，被他打了一拳，但我有狠狠的揍了他的下巴，「暫停。」我舉手，「我對晨晨沒那個意思，而且這樣是違法的，你才是真的變態，還說會讓她們幸福」我瞪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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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蛤你在說什麼？我從頭到尾都在說晨晨的媽媽，我以為你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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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話一說完，我愣住了。「蛤？你說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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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擦著嘴角的血，「我在說晨晨的媽媽啊，不然你以為我會喜歡小孩喔？我有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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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腦子像被酒精嗆到一樣短路了幾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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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幹嘛說什麼『不允許我跟她在一起』？誰聽得出你講的是媽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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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翻了個白眼，「你以為你對玟夏的那點心思誰看不出來？你每天盯著她看，還像個白痴一樣翻垃圾桶，人家寫詩你看得跟戀愛小說一樣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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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撇開臉，想說什麼卻又說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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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有點大，啤酒罐滾了幾圈，從樓梯滾了下去，發出框框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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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兩個就這樣坐在出租屋的門口，像兩個打架後又不知該怎麼當朋友的小孩。我的半邊臉熱得發腫，心裡卻莫名地輕鬆了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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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喜歡晨晨的媽媽？」我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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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我幹嘛坐你家門口等你兩小時？」S低聲說，「她不容易，漂亮又堅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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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說話。只是想起剛剛她給我盛湯時的眼神，很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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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祝你追得順利囉。」我嘆了一口氣，舉起啤酒罐碰了碰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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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冷哼一聲，「你也是啦，垃圾桶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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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那樣叫我」但我笑了出來，笑到臉頰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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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晚，我們沒說再見，也沒再打架，就只是坐在階梯上，讓一整夜的誤會跟空氣一起飄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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