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世之下，唯我為尊 - 第六十四章《玄荒驛站》

南離神峰山門外不遠處，玄荒驛。

晨霧未散，天光斜灑於斷垣殘壁之間，一片廢墟靜靜矗立於原野之上，仿若沉睡的傷者，尚未甦醒。

此地，乃南離宗所掌管的洲際通道驛站，原名「玄荒」，昔日號稱中洲最美驛站之一。

亭台樓閣、飛橋靈瀑、丹崖花林皆聚於此，曾為無數修者來往南洲的夢中歸途。

而今，焦土遍地，石柱斷折，符陣碎裂之痕縱橫交錯，宛如戰火餘燼冷卻後的遺骸。

通道口靈息紊亂，結界雖尚存，卻已如垂老之軀，搖搖欲墜。

—

穆千岩負手而立，目光凝於斷崖邊緣，神情複雜：

「此地昔年風景絕佳……如今竟淪至此境，令人不勝唏噓。」

三長老夷華真輕聲應和：

「是啊……還記得當年改建完工，前宗主親自立下石碑，題名『玄荒見南』。」

「寓意玄域荒境亦可見南光……如今卻只剩荒土破壁，不見南風了。」

—

南離婉音立於眾人之前，沉默片刻，望著眼前殘破的大地，語聲終是緩緩響起：

「此地，是我宗對南洲的門面，亦承載著數代弟子的心血與願景。」

「玄荒不會沉沒。」

「就算從斷瓦碎石起步，我南離婉音，也會讓它——再現榮光。」

她語氣平靜，卻字字貫力，似有一道無形劍意，自語中悄然流轉而出。

—

眾長老默然，皆輕輕頷首。面上雖仍帶感慨，眼中卻隱隱浮起幾分堅定。

「也只能如此了……」

「人心不倒，地便不毀。」

—

此時，南離婉音轉身，目光落向那始終靜立不語的白袍青年。

她微一拱手，語氣平和而敬重道：

「周前輩，請開始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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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玄微微頷首，回以一禮，並未多言。

隨即踏前數步，立於破碎通道之前，袖袍微動，白衣無風自展。

他輕輕閉上雙眼，氣息驟沉，周身氣旋緩緩凝聚，如風起雲合，先是若有若無，轉瞬便已由細至盛，氣流自其周身盤旋而起，拂動地面塵沙飛散。

口中默念之音輕不可聞，卻似某種古老咒語，在空間中引發隱隱共鳴。

—

氣旋驟縮！

倏然間，所有靈息彷彿被某股無形牽引，盡數向其雙掌之間凝聚而去，漩渦凝為一束，彷彿將天地氣機悉數收斂。

下一瞬——

周玄心念一轉，雙手緩緩一推。

空氣炸響無聲，原本紊亂破碎的通道結界之處，忽如水面波紋蕩漾，層層擴展開來，靈息自塵封之地洶湧而出。

銀白色的空間之力，如絲如幕，自其指間浮現，垂落於斷裂結界前方，瞬息間將原本崩塌破碎的虛空一點點織補、縫合、牽引——

—

殿後眾長老皆露驚色。

「……這是……」

「單以意念引空間脈絡？」

「他才……幾歲……？」

南離婉音神情亦凝，眼中異芒微閃，心頭悄然起伏。

這般空間掌控之法，非空間靈脈者不可及，且需神識精準至微塵、靈息強橫如海，方可掌控此等層級。

她終於明白穆千岩先前所言「此人深不可測」之意，果然並非虛言。

—

而在一旁的南離清漪，此刻也怔怔望著那道白衣身影。

一股難以言喻的悸動，自心底悄然升起。

那份劍下藏鋒的沉穩與氣度——原來並非天賦之幸，而是背後，有如此師尊為基。

她從未真正理解，一位強者背後的根基，竟能如此厚重。

她忽而明白了些什麼，眼中一絲波動漸現，最終輕輕垂下了眼睫。

—

唯有溫太源，始終安然負手而立，似乎對此景早已見怪不怪。

魏凌塵與陸青禾則神情平靜，眉宇不動，仿若早已預料——

對他們而言，這只是師尊每日信手拈來之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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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道穩定之後，原本破碎的結界已然合攏，空間不僅回復如初，反倒更顯凝實厚重。

靈息流轉間，自成一道道交錯光紋，彷彿空間本源被重新梳理過一般，連南離宗長老們也看得一陣靜默。

—

南離婉音凝視良久，終於低聲開口：

「比往昔更穩了……通道氣脈連動，已無紊亂之象。」

—

穆千岩亦難掩驚歎之色：

「能於數息之內重構通道結界……此番出手，勝於傳說。」

—

此時，周玄轉過身來，袖中靈光閃動，數十枚玉瓶魚貫而出，整齊懸停於空，丹香瀰漫。

他隨即拂袖一引，掌中出現一枚幽光環繞的陣盤，輕輕落在陸青禾面前。

—

周玄語聲淡淡道：

「這些丹藥為你後續修行所備，針對劍體與心神鍛鍊皆有助益。」

「這陣盤，是小九息回轉陣——與你師妹所用相同，凝神聚氣，護魂煉意，適合閉關時所用。」

—

陸青禾雙手接過，面色凝重，當即拱手一禮：

「多謝師尊厚賜。」

—

一旁的溫太源也適時出聲，唇角噙笑，右手翻轉，掌中一枚晶潤的空間戒飛入陸青禾手中：

「這裡頭有五千萬極品靈石，修行所需，自行運用。」

她語氣輕快地補了一句：「你是大師兄嘛，比你師妹再多一些。」

—

陸青禾聞言輕笑一聲，卻也毫不推辭，接下空間戒後再拱手：

「多謝溫師叔。」

—

陸青禾收下師尊與溫太源贈予之物後，神情穩重，語氣平靜，卻難掩心中一絲振奮與感念。

站在一旁的魏凌塵，望著那枚幽光流轉的陣盤與沉沉空間戒，眼中也不禁閃過一抹明顯的羨慕神色。

—

周玄輕輕一轉身，目光掃過已然穩固的通道與身旁眾人，隨後朝南離婉音微一拱手，語聲溫和：

「通道既穩，我等也該啟程了。青禾留於貴宗，還望宗主多加照料。」

—

語畢，又側首望向陸青禾，目光沉靜如水：

「南離一宗，不失為劍修聖地。此番入宗，非為安穩，而是歷練與破界。」

「記住，劍之路，不可倦，不可慢，更不可妄自菲薄。」

—

陸青禾拱手應道，神色堅定：

「弟子……謹記師尊教誨。」

—

溫太源亦緩步上前，輕拍陸青禾肩膀，唇角含笑，語聲中多了幾分柔和：

「婉音是我舊識，不會虧待你。」

說罷又轉向南離婉音，語中半真半戲：

「若這小子不長進，你便替我敲他兩劍，別客氣。」

—

南離婉音聞言，面上雖無多表情，卻輕輕頷首：

「放心，此子根骨穩定、心性不錯。留在我宗，我會親自調教，不會讓你們失望。」

她微微頓了頓，又補上一句：

「也請二位安心上路。」

—

周玄與溫太源互望一眼，皆未再多言，只隨眾人一一點頭告別，轉身朝通道深處踏出。

銀光輕蕩，空間波紋微微一震，靈舟穩穩沒入其中。

破碎的玄荒驛，於晨光中靜靜矗立，風過無聲，唯有一地劍息猶在，似在訴說一場新的旅途，方才展開。

—

周玄步入光幕前，忽又回首一望，朝魏凌塵輕聲道：

「凌塵，準備啟程了。」

—

魏凌塵一怔，隨即重重點頭，躍步跟上。

—

而在光幕之外，陸青禾已立於原地良久。

他望著三人即將離去的背影，忽而深吸一口氣，上前數步，雙手抱拳，一拜到底：

「師尊，弟子定不負所託。」

語罷，身形挺立，眼神沉定如劍，未再多言。

—

周玄微微側首，眸中一閃即逝的溫意掠過，最終只是輕輕點頭，未再言語。

—

三人並肩，衣袂翻飛，在眾人目送下踏上靈舟。

正是溫太源先前所駕之舟，舟身晶潤靈光環繞，輕聲一震，便已穩穩升空。

周玄於船首略一回首，向仍伫立在地的陸青禾點了點頭，而後轉身而入。

靈舟沿空中靈息脈絡緩緩前行，直入那道懸掛於半空的空間光門。

光幕如水，靈舟如劍，穿越而過，波紋不驚。

玄荒之上，眾人仍立於原地，目送那道飛舟沒入光門，直往南洲深處而去。

風聲寂寥，晨霧翻卷，唯餘長空靜默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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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間通道內，一片幽闇寂靜，唯有光流穿梭閃爍，如萬千星絲縱橫流轉，構築出層層螺旋般的時空甬道。

靈舟行於其中，如飛箭貫虹，舟身之外，空間微震，光紋如水波蕩漾。

遠處邊界偶有空間亂流浮現，宛如紫電裂痕，懸浮扭動，似隨時會撕開整個通道。

這裡既壯麗，亦危險。

—

魏凌塵雖已不是第一次進入空間通道，但此刻立於舟側，望著四周光流交錯、空間折疊的景象，心中仍不禁泛起震撼。

「……還是很難習慣啊……」他喃喃自語了一句。

片刻後，魏凌塵轉向周玄，抱拳道：

「師尊，我想趁這段時間靜修一段。」

—

周玄微微頷首，抬手一引，靈光瞬閃，整艘靈舟上空氣陣紋翻動，一道九息回轉陣悄然展開。

與以往不同，此刻的陣盤範圍幾乎籠罩整個舟艙後段，其靈息流轉如絲如雲，陣心晶點閃爍，彷彿自成一方內境。

—

周玄語氣平淡，卻如驚雷乍落道：

「如今之陣，時流已擴至五十倍。」

「外界一日，陣內五十日。」

—

魏凌塵聞言當場怔住，瞪眼望著腳下陣紋：

「這……比我上次進入時還精妙太多了吧……」

雖早已知曉師尊強大，但親眼見證其力量又一次突破極限，他仍忍不住低聲驚歎。

—

而另一側的溫太源則聽得眉開眼笑，眼中滿是藏不住的愉悅。

「那不正好嘛，等於我可以多陪你五十天。」

說罷，她也不客氣地拉起周玄往甲板前方走去，直至來到一處新設的座區前方。

—

那是一組甫更換不久的泡茶椅榻，正是這幾日溫太源命人從靈器閣運上舟來的。

整體以紫檀嵌銀為骨，兩側龍紋浮雕，靠背雕有雲鶴、騰蛟之形。中間石臺以玄星玉面打磨，光可鑑人，兩側扶手下嵌螺鈿，紋理細膩如畫，氣息內斂卻難掩尊貴之氣。

—

溫太源玉手一拍椅面，頗為得意道：

「這才叫坐得舒坦、泡得講究。」

她嫣然一笑，隨即坐下，一邊翻手取出茶具靈器，一邊側首看向周玄：

「今日你陪我，不許再去閉關了。」

—

周玄抬手一引，從袖中取出數瓶晶瑩玉瓶，遞給魏凌塵。

「這些丹藥可助你調息煉氣，配合回轉陣修行，應有所得。」

魏凌塵恭敬接過，連聲應道：「是，謝謝師尊！」

說罷，便轉身踏入九息陣中，氣息迅速內斂，盤膝而坐，開始調息入定。

—

而周玄則轉身走至甲板前方。

那組剛剛安置不久的桌椅靜靜立於靈光流影之中，雕飾典雅，氣質華貴卻不張揚，周身靈息匯聚，自成一域雅座。

周玄目光落在其上，微微頷首道：

「……雕工精細，靈材考究，氣息也不錯。」

—

「當然好啊！」溫太源立即笑著接話，玉手一揮，茶具靈器已然擺好在桌面之上，靈泉輕鳴，香意氤氳。

「這可是我特地為你準備的呢。」

「怎樣？喜歡嗎？開心嗎？」

她側首望來，語氣調皮，眼中卻藏著一絲認真，彷彿等著某個只屬於她的答案。

—

周玄看著她那笑中帶挑、明眸含光的模樣，終是忍不住輕輕搖了搖頭。

「你啊……」

語氣雖無波瀾，嘴角卻已微微上揚。

他輕步入座，衣袂輕展，靜靜落於那玄星玉面之上，目光不言，神色平和。

桌旁靈泉初沸，香煙縈繞，一場難得的安靜時光，正緩緩展開於這穿行無界的光流通道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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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

在這空間通道之中，外界雖才過去數日，陣內時光卻早已流轉月餘。

—

魏凌塵幾乎每日閉關不出，沉浸於九息回轉陣中，靜心修行，不問外事。

而周玄則與溫太源每日泡茶對坐，偶爾言笑對酌，更多時候則是安靜相伴、望光而坐。

若魏凌塵於陣中修行有所困頓，周玄也會適時出手點撥一二，語簡意深，往往直指本源。

—

隨著靈氣日積月累，魏凌塵的氣息終於一日間劇震暴漲，元嬰之力突破極限，如玉珠崩裂，化神之意破殼而生。

—

就在那瞬間，整個空間通道內驟現異動。

星紋亂顫，虛空中竟泛起一道道隱雷波紋，彷彿天地意志自虛空之外探來，為此子破境而臨。

然而，由於九息陣的時間壁障隔絕，內外流速懸殊，那一瞬本應引來天威洶湧，卻在外界僅是一閃而過。

—

只見一道細若絲線的雷光從通道罅隙穿入，筆直貫入陣中，毫無預兆地打在魏凌塵身上。

「啪——」

他的衣角被雷光燒出一個小孔，衣料微焦，冒出一縷淡淡青煙。

—

魏凌塵低頭望著那衣服上的小洞，沉默了一下，終於忍不住輕聲自語：

「……沒想到，連渡劫也能這麼容易？」

—

他搖了搖頭，既是無奈，又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不遠處，周玄微抬眼，未語，只露出一絲似笑非笑的神色。

而溫太源則倚在椅上，輕輕抿了一口靈茶，淡聲補了一句：

「你該慶幸，有個這麼會佈陣的師尊。」

—

天地重光已逝，通道靜如往常，只有那細雷過後的燒焦痕跡，還留在少年衣角，餘溫未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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