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吧檯左邊第二席》-短篇 - 第二十五章：借問之口——「你知道這條路嗎？」

「所以我說啦，真正可怕的不是問路的人，是那種你明明拿著地圖，還能給錯方向的傢伙。」

葛大爺嘖了一聲，像是對哪段回憶特別有怨氣，「我上次去高雄問個捷運站，結果人家給我指去墾丁！」

「你還好啦，我朋友之前坐計程車，司機一邊開一邊問他要去哪，最後繞了一圈載他回原地。」小林一邊倒酒一邊笑，「最妙的是我那朋友居然還覺得車錢算公道。」

兩人笑成一團，這時一個穿著深灰風衣、神情茫然的男人獨自走進酒吧，坐在吧檯角落，動作僵硬得像GPS訊號斷線的行人。

小林瞥了一眼：「欸，你有沒有發現那個人看起來就像剛被問路問到靈魂出竅的樣子？」

「搞不好他就是那種，回答錯了問題就會被吸進奇怪地方的體質……」

「哦哦，我懂，就是那種問你『這條巷子是XX路嗎？』你隨口說『我不知道耶』，結果就永遠困在那條巷子裡。」

「名字就叫『借問之口』，怎樣？」

「可以，聽起來像是那種嘴巴說錯話就會被自己吞掉的都市傳說角色。」

「不過說真的，萬一以後AI真的普及到問路都靠腦波訊號，這種人可能就安全了。」

「可惜我們這世界太落後了，還得靠嘴說話，命都丟在句點裡。」

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CMR50DEmZ

我叫林維謙。

那天晚上，我加班到十一點半，天氣潮濕，路燈搖搖欲墜。我戴著耳機、拿著手機，正準備走回家，經過一條平常不太會走的小巷。

那人站在陰影裡。

「請問這條是『森井路』嗎？」他問。

我一愣，因為我從沒聽過這條路。

「呃……我不太確定耶……」

就是這一句，讓我回不了家了。

下一秒，四周的燈一盞盞熄滅，街道像被重新拼裝過一樣扭曲拉長。我回頭看，方才的路口消失了，只剩一條筆直無盡的灰巷。耳機裡沒有音樂，手機也無訊號。

我以為自己遇到幻覺，開始狂奔。跑沒幾步，轉角又出現一個人影，擋住去路。

「請問『森井路』怎麼走？」

這次我說：「你走錯了，這裡不是。」

對方點點頭，轉身離去。

我心中稍安，但不到幾分鐘，又出現第三個問路的人。這回他的眼神空洞、說話聲音像被壓縮過的錄音檔。

我說：「我不知道。」

然後，我的腳陷進地面。像是踩到軟泥。當我抽出腳時，鞋子黏在原地，地面開始冒出黑霧，像有東西在底下喘氣。

我開始明白規則：不能說「我不知道」，不能模糊帶過。

如果你回避問題，這地方就會讓你越陷越深。

第四個問路人嘴角裂到耳根，臉上貼著地圖碎片。他用像塑膠音箱的聲音問：「『森井路』……是哪裡？」

我開始胡亂猜：「你往前走三百公尺，會看到一家紅色招牌的早餐店，左轉就是了。」

他盯著我好幾秒，點點頭，消失在原地。

我開始學會觀察細節、推測這些東西想要什麼。他們不是真的要找路，他們只是想測試你有沒有「意志」和「方向感」。

錯的答案不會害你，模糊的才會。

但最難的是最後一關。

那是一扇門，門上的鏡子反射出我樣子，我的鏡像自行開口：「這門是我的出口嗎？」

我正想要回答「是」時，突然想到一個可能。

我遲疑了。然後我回答：「不，這門是我的出口。」

鏡像的嘴唇微微勾起：「呵呵……竟然沒上當。」

一陣冷風吹過，我再次回到原本的街道。凌晨一點。全身濕透，手上的手機又有了訊號。

我看見自己站在一面玻璃窗前，裡頭反射出一張臉。確認那張臉沒有多餘的表情。

那晚之後，我再也不敢模糊地回答任何問題。

「你吃飽了嗎？」

「還沒。」

「你現在快樂嗎？」

「不快樂，但我知道我為什麼不快樂。」

我不確定那是迷宮，還是生活本身的比喻。但我知道——不肯選擇的人，永遠走不出去。

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33SX161Af

ns216.73.216.248da2

介面主題:

字體大小:

行距:

段距:

自動加載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