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垂落,林間殘陽如血,遠處角聲漸響,宣告狩獵即將收官。
蘇宵立於高坡之上,披風微揚,背後的帳幕猶燃著微火,風聲拂過草木,似萬語千言沉入沉靜山林。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84XoTyDGPW
她望著獵場最後一輪歸營隊伍,眼眸平靜無波。幾日前魏辰那封「魚上鉤,莫收線」的信仍在懷中,溫度早冷,分量卻越發沉重。
她已不需再出手。
東曜與魏辰之間的試探與警覺,已成型;蘇赫因那封信亂了章法,一時按兵不動,反而錯失良機。至於戎朔,他不曾多言,也未違命,只暗地裡放出消息震懾凌修——三方各守、各疑,無人有餘力再逼近她。
她就站在風眼之中,安然無恙。
這場圍獵於她而言,早已不是爭功搶首的遊戲,而是一次格局試探——試探哪個人會真正出手,哪個人會選擇觀望,而哪個人……會主動逼她入局。
她全看清了。
「蘇姑娘,營中已備馬車,是否先行動身?」幕僚低聲問。
她頷首,轉身時衣角掠過草梢,一縷紅絨墜在半空——是她故意佩戴的飾物,與去年魏辰送她那條紅繩極似。如今,它不過是信號,是警示,是餌。
離開前,她回望一眼獵場深處。那裡,魏辰與東曜仍在暗地對峙,凌修一日未動,她便一日未解局;而蘇赫遠在蘇府,該收到了她「不忍見紅」的話,也該更坐不住了。
她唇邊漾起一絲不明的弧度,像霧裡的月光,冷,卻不傷人。
——局未結,但局心已成。
她知道他們每個人都在想,她「動情」了,「心軟」了,「猶豫」了。
很好。
她給的信號,就是要他們這麼想。
她未輸半子,但也未贏全局。
這一回,她只求一件事:
讓所有人,都不敢貿然動她。
皇帳內
雪沫撲簌簌打在氈帳上,天子解了朝冠,狐裘領口沾著未化的雪粒。蘇宵斂衽入內時,正聽見茶湯滾沸的輕響。
「獵場這齣戲,朕看得乏了。」皇帝撂下密折,指甲在檀木案几劃出淺痕,「倒想聽聽,妳這雙眼睛瞧見了什麼?」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cffo0DJxYB
蘇宵執壺斟茶:「東曜調兵時辰掐得太準,不像防刺客,倒像……」茶湯穩穩注滿七分,「防著有人趁亂遞刀子。」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6AhfiptYze
「凌修呢?」皇帝突然傾身,玉佩撞在案沿噹啷一響。
「困獸最危險。」她將茶盞推過去,「可他連獠牙都不敢露——」釉面映出她倏然冷冽的眼神,「定是有人攥住了命門。」
皇帝突然撫掌大笑,笑聲驚得帳外禁軍按劍。
「那魏辰……」龍紋袖口拂過她剛放下的茶壺,「妳這舊友,演得一手好戲。」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RacmSCcCiq
蘇宵指尖在袖中微蜷:「他布的是明局,下的卻是暗棋。」忽然抬眸,「陛下可知?獵場東南角的陷阱,埋的都是鈍頭箭。」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nOZkulUyPv
「哦?」天子眼神驟利。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22z3vriTua
「既要引蛇出洞,又怕真傷了陛下親軍。」她輕聲道,「這分寸……倒像在學著當純臣。」
帳內驟然靜得能聽見雪壓帳頂的吱嘎聲。皇帝突然扯開話題:
「蘇赫前日遞了密折。」枯瘦的手指敲打鎏金盒,「說妳私通魏辰,意圖不軌。」
蘇宵連睫毛都沒顫一下:「兄長向來謹慎。」素手翻開茶蓋輕刮沫,「若真有證據,此刻跪在這兒的……該是錦衣衛了。」
天子突然扼住她手腕。茶蓋噹啹墜地,碎瓷飛濺。
「朕若說,他遞的是妳與魏辰的私信呢?」
蘇宵任他攥著,袖中暗袋擦過龍紋:「陛下聖明。」突然莞爾,「可曾見過……獵人給狐狸讀自己寫的陷阱說明?」
皇帝驟然鬆手,大笑聲震得燭火亂顫。
「好個蘇家女!」
「蘇宵,朝中缺賢。你既懂人心,又持身有度……可曾想過,不只是蘇家的女郎?」
蘇宵聞言,心頭微震,卻不露絲毫。她盈盈一禮,聲音帶著一縷恰到好處的平靜: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eCNveph6S7
「臣自知身份有限,從未妄想跨界。唯願所言所行,能解陛下一時之惑,不負所託。」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e893ceU52w
皇帝朗聲一笑,揮手示意太監:「備旨,蘇氏女,內廷銓察暫行副理,待觀其行,或可入直中樞。」
那聲「中樞」,意味已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