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禁區》-短篇 - 7-2：遺忘前的呼吸

那晚，林昊夢見她。

沒有名字，沒有臉。夢裡只有那些曾經發生過的、他以為早已遺忘的小事。

她坐在圖書館的靠窗座位，一抬頭就能看見他假裝路過。她笑起來的時候眼尾有淺紋，會用筆背輕敲下巴。那是林昊唯一敢直視她的時候。

他從沒說過喜歡，卻為她準備過溫水，為她記下醫院位置，為她在社群裡默默點讚兩年。

她有一天忽然對他說：「你是不是有話要說？」

那句話像一道光劈開他所有的掩飾。

但他只笑了笑，搖頭。

—

夢裡最後的畫面，是那天她跟別人走出教室，笑著說：

「我覺得他真的很溫柔，我早就有點喜歡他了。」

聲音不大，卻正好讓站在門邊的林昊聽見。

她從沒看他一眼，也沒發現他在那裡。

他沒有轉身，只是下意識屏住了呼吸。那一瞬間，他感覺整個身體都靜止了，像是被時間按住了心臟。

—

醒來時，他發現自己握著拳，指甲深陷掌心，汗濕了額角。

那段記憶沒有任何暴力、失言、眼淚，甚至沒有拒絕。

但它像一個無聲的結尾，讓整個人失去力氣去開始什麼。

—

當天下午，他又遇見老賀。

這次對方依舊坐在花園邊，手裡多了一杯溫水。

「你臉色不好。」老賀說。

林昊沒說話，只坐在他對面。

風輕輕吹過，帶著樹葉晃動的影子斜斜落在兩人之間。

過了一會兒，老賀問：

「那句沒說出口的話，你還記得它原本長什麼樣嗎？」

林昊眼神閃了一下，語氣輕得幾乎聽不見：

「我記得的……不是那句話，是我原本以為有機會的那個自己。」

「那你想忘嗎？」

林昊盯著地面，喉頭緊了好一會兒才開口：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那算不算一種錯。」

—

老賀沒再追問，只低聲說：

「有些人不是因為記得才痛，而是因為那段記憶裡，他曾經比現在勇敢。」

—

那晚，林昊又做了夢。

他夢見自己坐在教室最角落，周圍很安靜。

她坐在他對面，低頭看著什麼，忽然抬頭說：

「你是不是有話要說？」

這次，夢裡的他也沒有回答。

只是低頭，吐出一口氣，像終於讓自己呼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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