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禁區》-短篇 - 4-4：是否該讓你記得

那天下午，顏芳沒有照常說出那句話。

她只是靜靜站在窗邊，像忘了自己原本要說什麼。

林昊靠近時，她微微轉頭，看見他，露出一個不完整的笑容，像一幅有裂痕的畫。

「今天……是不是漏了什麼？」

她像是在問他，又像是在問自己。

林昊試圖將聲音壓低：「妳今天沒有說那句話。」

顏芳眨了眨眼：「哪句話？」

「就是……妳每天三點對窗外說的話。」

她沉默片刻，然後像被輕輕喚醒一樣說：「啊……對，那是給他的提醒。只是我想不起來是給誰了。」

她低下頭，自顧自笑了一下，語氣柔和：「不過沒關係，他應該知道我還在。」

—

林昊回到辦公區，心裡卻異常煩躁。

那張便條紙還留在她房裡，上面多了他寫的那行：「我已經聽見了。妳可以說了。」

但她沒有說。

他開始懷疑：他真的有資格去打開那道門嗎？

—

他想到李昶。

想到那句話：「知道真相不代表能承擔。」

也想到自己曾經錯過的那通訊息，那句他沒回應的話：「你能聽我說嗎？」

——他至今都不知道，如果當時他回了，會不會改變什麼。

—

隔天清晨，他再次踏進顏芳的房間。

這次她沒有在泡茶，也沒擦窗，只坐在床邊，一動不動。手中握著那張便條紙，像在等它自己開口。

林昊坐到她對面，過了許久才說：「如果有一個人，在臨走之前還沒聽見妳說的話，妳希望他現在能聽見嗎？」

顏芳微微睜大眼，彷彿那句話撞開了某個塵封角落。

她低聲問：「你是說……他會聽見？」

林昊輕聲點頭。

她的眼神逐漸發亮，又逐漸泛霧：「那我現在還能說嗎？」

林昊輕聲回答：「可以的，我在。」

—

顏芳看著窗戶，緩緩開口：

「你總是太急。我知道你不是不願意聽，是你怕遲到了、怕錯過會議、怕錯過生活。但我只是想你知道，有時候慢下來……是因為我想多留你一點。」

她說這句話時，語氣不像回憶，更像剛剛才說出口。

她停了停，接著低聲補了一句：

「我沒有來得及說這些。」

—

那天下午三點，她沒有再對著窗外說那句話。

她只是靜靜坐著，手裡還握著那張紙條，像是終於把它讀完了。沒有眼淚，沒有哽咽，但林昊知道，她不再需要重播那個瞬間了。

—

當天夜裡，林昊翻開自己的筆記本，在李昶給他的那本真話冊最後一頁旁邊寫下：

「我以為記得會是救贖，但有些人，只是想要一次被認真聽完。」

他闔上本子，心中第一次生出一種與過去不同的情緒——不是贖罪，也不是愧疚。

而是陪伴的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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