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夜城 - 陪伴

「爸，媽……還有凌……」蕙的聲音很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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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蕙！」母親猛地衝到床邊，眼淚瞬間滑落，緊緊握住了她的手。「你醒了……你終於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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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在病床旁，低著頭，眼神裡藏著太多複雜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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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不是，還沒死？」她輕輕地笑了笑，語氣像是在開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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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裡，蕙靠在枕頭上，嘴唇乾燥，臉色發白，但眼神依舊清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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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我好想出去看看啊。」她喃喃道，語氣中帶著一絲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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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你好些了，我一定會帶你出去看看的。」我安慰著蕙，同時也是安慰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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蕙沒有反駁，轉頭望向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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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我感覺，我的頭髮掉得很厲害。」蕙輕輕撥弄著枕頭上的髮絲，語氣中帶著一絲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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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給你剪短一點吧？」母親抬頭看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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蕙沉默了一下，隨後輕輕點頭：「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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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拿起剪刀，手微微有些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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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邊剪，一邊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緒。好像每剪下一縷髮絲，心就像被狠狠刺痛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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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你別哭啊。」蕙笑著伸手摸了摸母親的臉，「你哭了剪出來會不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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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哽咽著，抬手擦了擦眼淚：「不哭，媽不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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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讓我想到了以前，你也是這樣幫我剪頭髮。」蕙逐漸熱淚盈眶，但臉上還是擠出了笑容。「這樣的機會，不多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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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呸呸呸，怎麼能說這麼喪氣的話，趕緊呸三聲，把霉運呸走。」蕙的母親用手拍了拍蕙的嘴巴，想讓她照做。「機會怎麼會不多，媽以後還要繼續幫你剪頭髮，直到媽死了。你一定會沒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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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呸呸呸……」蕙照著母親的要求呸了三聲，但我很明顯看到鏡中的她眼含熱淚，羞愧的低下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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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後的清晨，窗外的雨水滴落下來，濕潤了空氣。蕙的母親一邊幫蕙剪著頭髮一邊安靜地為她講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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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得小時候，你最喜歡我給你講的那個故事嗎？」母親說，「你說，你要變成故事裡的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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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記得。」蕙輕輕回應，她的嗓音帶著沙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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蕙微微張開眼，目光溫柔而帶著無奈：「媽，我還記得，我一直都是你的小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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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輕輕握住她的手，低聲道：「永遠都是，永遠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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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手輕輕顫抖，還是在努力保持著最後的堅強，但眼中的淚水無法再控制，順著臉頰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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剪完後，蕙看著鏡子裡自己的短髮，眨了眨眼：「好像還挺適合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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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抿著嘴，輕輕抱住她：「怎麼剪都好看……媽媽的女兒怎麼剪都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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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病房裡靜悄悄的，蕙已經安靜地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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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靜靜地坐在她床邊，眼中只有著深深的疲憊。她輕輕地把蕙的被子拉緊，避開任何有可能吵到她的動作。她輕聲低語：「如果能替代你，我願意承受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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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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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的淚水緩緩滑落，她沒有擦拭，只是默默地看著女兒熟睡的模樣，眼神裡透著痛苦、無奈，卻也帶著最深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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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晚上，病房的燈光熄滅，窗外的夜色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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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去山上還真是看不到星星呢……不夜城的光太亮了。」蕙的語氣中帶著一絲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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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在一旁，注視著她疲憊的面龐，心裡隱隱作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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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蕙，閉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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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微微皺了皺眉，仿佛不太明白，但還是聽話地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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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搬來了一台小型投影儀，把它放在床邊的桌上，調整好角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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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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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影儀亮起的瞬間，病房的天花板變成了一片璀璨的銀河。點點星光緩緩流動，仿佛整個宇宙都倒映在了這個小小的房間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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蕙的眼睛微微睜大，怔怔地看著頭頂的星河。雖然她的呼吸微弱，臉色蒼白，但那一刻，她依然露出了溫暖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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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凌……這是？」她輕輕發出了一聲驚歎，眼底閃爍著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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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在床邊，牽起她的手，聲音輕緩：「你不是想看星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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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不用等到晚上了，隨時都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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蕙的眼眶微微泛紅，伸出手，像是想觸碰那片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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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我病房的專屬銀河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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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輕聲道，「獨一無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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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靜靜地凝視著這片光影，眼中閃爍著淚光，她笑了，笑得很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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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你，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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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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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後，蕙的呼吸變得更加急促，偶爾會因為無法喘氣而掙扎。她的臉色也變得更加蒼白，手腳冰冷的似乎在提醒她，時間已經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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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我好冷。」她的聲音微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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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調整著被單，試圖為她蓋得更緊。但她的身體依舊冷的像冰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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蕙淡淡地笑了笑，「你看，我都快成冰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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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低下頭，聲音哽咽：「不要說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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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閉上眼睛，嘴角浮現一絲無奈的笑，「我知道了，對不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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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笑容依舊溫暖，但眼裡早已沒有從前的光彩，只剩那一份淡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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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輪到母親照顧店內生意，父親則坐在病床旁。不同與母親無微不至的照顧，父親的表現更顯得沉默。空氣很安靜，就在沉默許久之後，父親開口低聲給她講著曾經的故事，聲音低沉。「記得你小時候總說，你要當個醫生，能救很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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蕙微微抬頭，輕輕笑了笑：「我想當醫生……但我現在，連自己都救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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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一直是爸爸最驕傲的女兒，哪怕你當不了醫生，你也一樣很了不起。」父親的眼底泛起一層水霧，但他還是低頭繼續撫摸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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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不在時，父親為蕙準備了她最喜歡的牛奶和餅乾，放在她的床頭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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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蕙，吃點東西吧，你一整天都沒怎麼吃。」父親微笑著，眼裡卻滿是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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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我真的吃不下了。」蕙低頭看著桌上的食物，遲遲沒有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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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喝一點吧，能幫你補充體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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蕙努力地抬起手，試圖拿起牛奶，但手腕明顯沒有力氣，杯子幾乎掉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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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我真的……撐不住了。」她的聲音很輕，帶著哽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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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立刻伸手穩住了杯子說到：「別這樣說，你還要吃飯，你還要陪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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蕙看著她，微微笑了笑，嘴角卻露出一絲無奈：「我已經吃不下了。爸……我已經很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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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看到蕙被病痛如此折磨，默默站起來走出病房外面，背對著我們。也許是不想讓人們看到他脆弱的一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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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病房裡很安靜，只有外面的燈光透進窗簾。蕙依舊閉著眼睛，身體微微捲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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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看著女兒經受如此折磨，眼淚忍不住劃過他的臉頰：「你有多勇敢，爸爸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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週末的時候父母二人都會一同前來病房陪著蕙，照顧著她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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蕙的聲音逐漸消失在寂靜的病房中，她試圖再次睜開眼睛，卻始終沒有力氣。父親伸手輕輕撫摸她的頭髮，眼神裡滿是深沉的愛和不捨。病房裡，母親一遍遍地為蕙擦拭著額頭上的冷汗，父親為她削好水果，我則是守在她的身旁，握著她冰冷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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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蕙，吃點蘋果，好不好？」母親用溫柔的聲音哄著，切好的蘋果塊很薄，仿佛再多一些重量，蕙就無法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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蕙睜開疲憊的雙眼，勉強露出一絲笑，但當她張開嘴，蘋果剛碰到舌尖，她的胃便猛地一抽，下一秒，劇烈的嘔吐感席卷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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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她的聲音微弱，喘著氣，臉色愈發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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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趕緊扶住她，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沒事沒事，不吃就不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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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再多的安慰，也無法改變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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