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器：潛界之鏡 - 第三十五章　奇襲千幽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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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幽谷，乃是南境荒嶺外圍中最隱晦神秘的一處低谷，位處三山之間，地勢低陷，山徑崎嶇，幽深難覓。

　　又傳聞谷中藏有一方幽池，池內潛藏遠古大妖，具吞雲吐霧之能，是以谷中霧靄常年繚繞，日夜氤氳，景色難辨。

　　然，終究盡為傳言耳，迄今未曾有人得見其真容。

　　這日，天色陰晦，灰雲靉靆，層疊壓覆於山巒峰頂，沉沉欲墜。

　　遠處谷口，一線薄霧輕漫，似乳似凝，緩滯流轉，風過不散。四方山林相映，靜謐詭譎。

　　谷外一里處，數百兵馬正潛伏於林間，為首之人一身銀黑玄袍，腰繫赤玉龍紋束帶，座下赤騮，正是三皇子宣曜。

　　他駕馬立於林前，舉目而望，雖看不清谷中情景，卻隱約能聽見裡頭傳來陣陣動靜，夾雜忽高忽低的妖吼聲，數量似不在少數。

　　「果然沒錯……」宣曜低聲道，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弧度，「他們就在裡面。」

　　身旁副將蕭渥輕聲提醒：「殿下，此處地形詭險，兩側林巒皆有伏藏之虞，是否先遣斥候探明？」

　　「不必。」宣曜瞇起了眼，語氣凜然：「本王既敢來，自有把握。」

　　在他身後，數百名蕭家軍精銳蓄勢待發，其中更混入了三成特殊編制的暗兵。這些暗兵只聽從他號令，且各個戰力非凡，是這回南境之行中，他最想試驗的力量。

　　想起王爺先前叮囑不得靠近此地，以免招惹禍端，宣曜頗感不以為然。

　　此處分明是南妖藏匿之所，不讓他過來，是瞧不起他？還是谷中藏了什麼見不得人的計畫？

　　「端看今日，究竟是誰招了禍。」

　　宣曜低笑一聲，隨即揮手下令：「進谷！」

　　伴隨著他的命令，數百兵馬在兩儀士符陣加持下無聲而動，逐漸隱入幽暗山徑之中。

　　來到谷口外，那陣陣妖吼愈發明顯，怒中帶驚，不似尋常。

　　然而此處已進入白霧範圍，氤氳漫漫，視野不清。縱使宣曜胸有成竹，卻也不至於犯傻冒進，於是便讓副將蕭渥喚來一名暗兵，進入霧中探查。

　　看著那名精瘦黝黑的暗兵消失在白霧中，蕭渥眉頭微蹙，臉上浮現一絲難掩的不安。

　　他驅馬上前，停在宣曜側後方小聲問道：「殿下，此處有些古怪，看似妖族據點，可卻不見任何崗哨巡衛，只怕情況有異。」

　　「怕什麼？這不是讓人去探查了嗎？」宣曜淡淡瞥了他一眼，神色依舊。

　　蕭渥見狀，猶豫一瞬，才低頭稱道：「是，殿下。」

　　幾百號人馬便這樣停歇在谷口外，不遮不掩，僅靠兩儀士的臨時術陣隱匿氣息，倒也沒發出任何聲響，足以見其素質之高。

　　不多時，那名探查的暗兵尋了回來，行至宣曜馬前，低聲報告：「稟殿下，裡頭有兩頭大妖正在相爭，打得激烈，其餘妖物只聞其聲，不知其數，但依稀有數十頭以上，不足百數。」

　　宣曜一聽，眼中自信愈發篤定起來。

　　「呵，看來是內鬥起了。」他目光掃向白霧翻騰的谷口，眉毛輕挑，讚嘆了一句：「皇叔這手棋下得真是了得，尋到了南妖據點不說，還用計引得他們自相殘殺，嘖嘖……」

　　隨即，又搖了搖頭：「可惜，下手不夠乾脆，太磨蹭了。」

　　蕭渥眉頭微皺，正欲出言相勸，卻見宣曜抬手一擋，冷聲說道：「不必再勸。本王知曉你謹慎，然如今機會難得，正是試驗之時。」

　　「兵若無用，徒形何用？」

　　說罷，他策馬上前，鳴令而出。

　　「暗兵分兩翼，潛入山道兩側，佈封退路，準備殲敵！」

　　「兩儀士強化遮息，半柱香後，全軍突入谷中——行動要快、殺伐要狠，給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眾兵得令，紛紛低聲應是，數百兵馬旋即動作起來，於濃霧中悄然分流，潛行而進，直入那千幽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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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此同時，谷中空地上，兩頭大妖正在纏鬥，難分難解。

　　一者身披灰鱗，鱗生棘刺，身長逾百尺，體粗如桶，靈動遊走，儼然一蛟蛇是也。

　　一者則為巨大銀狐，體魄壯碩，肌肉虬結，人力而起，竟高十餘尺，前爪猶如人手，五指靈活，長尾烏黑蓬鬆。

　　雙方明顯早已戰至癲狂，地面滿是破損痕跡與斑斑血跡。

　　「銀冥你這狗犢子，還不罷休？」灰少主怒嘶一聲，身影猛地繞至對方身側，尾刃一甩，橫斬而下！

　　銀狐反手擋下，臂力一發，強行震開巨尾：「我奉命來尋你，是要帶你回去，不是要在這陪你胡鬧！」

　　說著，他腳下疾步一踏，身形迅如鬼魅，轉眼便來到灰少主身後，直接撲上去緊抱住蛇身，拳頭一掄，如狂風暴雨般疾疾落下，霎時間灰鱗碎裂，鮮血灑濺。

　　然而灰少主乃是地蛟，本就有穿山鑽地之能，又能引霧控潮，而此處霧氣充足，分明是他的主場，又怎會如此落於下風？

　　當即只見他身軀一扭，張嘴吐出一口毒霧，逼得巨狐銀冥鬆手躲避，隨即便趁機往地面一鑽，直潛入地中，失去蹤影。

　　銀冥穩住腳步，站在原地屏息以待，卻見地面開始震動轟鳴，不停搖晃，緊接著，腳邊土地驟然碎裂開，巨大蛇身破地而起！

　　縱使銀冥動作迅捷，早已躍步離開，但仍被鱗上棘刺劃破皮肉。刺上帶毒，傷口附近身軀頓時麻痺大半，減弱他不少行動能力。

　　方才站穩，銀冥正要說話，又忽地停下動作，黑色狐耳微轉，目光警惕地朝谷口方向看去。

　　遠處霧氣翻湧，數道靈息騰移竄動。

　　那氣息極輕，卻殺意森寒，與妖族氣息迥異，分明是人族修者！

　　「這些雜碎！怎會尋到這兒來……」霧氣中，灰少主低罵了一句，嗓音森然。

　　銀冥早已顧不得其他，當即怒吼道：「你們這群傻妖還看什麼戲！有敵來襲！列陣！防禦！誰動作慢誰死！」

　　谷中妖兵本就不多，只有灰少主和銀冥各自帶領的一隊精銳，但也不是極頂的那一批，畢竟今日銀冥本就是奉妖主之命，來將躲在外頭遊蕩的灰少主帶回去領罰，並無甚正規作戰的準備。

　　然而，面對數量同樣不多的人族敵兵，銀冥雖不敢大意，但也不至於連照面都沒打就夾尾脫逃。

　　不管怎麼說，這裡也是南妖的地盤，哪能隨意讓這些人族侵門踏戶，當成自家小院逛？

　　銀冥腳步一踏，衝到妖兵之中，強忍著毒氣麻痺的不適，嚴陣以待。餘光卻瞥見灰少主的手下並未聽令準備，而是開始自行撤退，游離而去。

　　「灰少主！」他怒吼一聲，「你的兵呢？」

　　「嗤！」後方，灰少主冷哼一聲，尾尖輕搖，毫無戰意地退至濃霧之中。

　　「老狗一樣一根筋──這局你自己扛著罷，本少不奉陪了。」

　　語畢，只聽一陣潛地聲響，灰少主那股妖氣轉瞬沒入地底，消失無影。

　　「不要臉的東西！」銀冥氣得咬牙，尾巴上的毛都快要豎起來了。

　　前方不遠處已然傳來兩方交戰之聲，廝殺十分激烈。

　　妖兵人數雖少，但乘著地勢之利，一舉便將人族方的先鋒部隊重傷大半，己方卻幾無損失，拿到了一個好開局。

　　銀冥見狀，本以為很快就能扭轉人數上的劣勢，可意想不到的是，在先鋒部隊之後進來的那些人族士兵，竟一個比一個兇猛，不僅力氣大到幾乎能比擬妖族，身形亦是迅捷敏銳。

　　明明這些士兵的靈力氣息參差不齊，最多不過比靈境入門強一點，怎麼一打起來，全都像是靈境巔峰的武師？抗揍能打，還悍不畏死！這根本不合道理！

　　銀冥越打越驚，心頭一片發寒。

　　谷中，妖兵方開始出現死傷，戰況逐漸走向一面倒的情況，縱使銀冥極力奔走支援，也始終殺不及人族的速度。這令他心急如焚，深怕今日這支隊伍就要被他親手葬送在此地。

　　驀然間，他狐目微縮，見到谷地邊緣有一冷峻男子騎著赤騮馬，身著銀黑玄袍，看似氣宇不凡，神態從容，身旁還跟著一名全副武裝的副將，想來便是這次帶兵的主使。

　　擒賊先擒王！眼下戰況不利，只能劍走偏鋒了！

　　想起死傷慘重的弟兄們，銀冥胸口怒意橫生，足尖猛踏，身影暴射而出，猶如烈風穿空，眨眼便飛掠至赤騮馬前，渾身肌肉賁起，對準那玄袍男子的臉就是一拳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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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邊，宣曜正欣賞著眼前這場令人滿意的戰局，忽地一道銀灰身影自遠處飛襲而至，只聞破空聲驟響，便見那頭狐妖拳風挾雷，如轟山裂嶽般朝他當頭砸下！

　　副將蕭渥大驚失色，卻已來不及出手。雲丘迅狐一族本就以極速著稱，就算是人族高端修者碰上，亦是難以應對。

　　不料下一瞬，那銀狐大妖的攻勢竟生生止於半空！拳勁激盪，氣浪震洩，吹散了周遭大半霧氣，震得衣袂獵獵作響。

　　定睛望去，正是宣曜單掌擋下了那如雷似火的猛擊！

　　可惜那匹赤騮禁不起如此衝擊，當場嘶鳴一聲，七竅溢血，轟然仆地。

　　而此時，宣曜已順勢扣住狐妖拳頭，借力踏空而起，反身一腳直踹對方面門，氣機奔洩，將那銀狐硬生生踹得偏頭後仰，連退數步！

　　語聲冷冷墜下，宛如王者審視草芥。

　　「不好好表演，是想讓本王試刀？」

　　那狐妖聞言，目光微顫，神色間已染上幾分驚懼與遲疑。

　　隨即，只聽他猛地高吼一聲「撤退」，便咬牙轉身遁逃，聲息頃刻遠去，徒留一片茫茫白霧。

　　千幽谷中，剩餘的妖兵聞其號令，當即倉皇潰散，逃的逃，斃的斃，場面一時混亂無比。

　　片刻後，谷地歸於沉寂，只餘下漫山狼藉與殘血腥氣，在霧氣中無聲鋪陳。

　　蕭渥翻身下馬，上前將韁繩遞給宣曜，俯身低聲請示：「殿下，要追嗎？」

　　宣曜只是淡淡一笑，語氣懶散，眼底帶著幾分譏諷：「追什麼？你跑得有他快？反正都不是對手，留他一命，日後再收拾也不遲。」

　　他繞開倒地的馬屍，緩步走向谷口，靴底踏過濕泥與血跡，濺起斑斑血痕。

　　蕭渥牽著馬緊隨其後，默然無語。

　　霧氣仍舊瀰漫，四野悄無聲息，山風拂過半空，與妖血腥氣交纏不去。

　　宣曜走至谷中空地，靜立片刻，眸光掃過遍地屍骸，似在估量戰果，又似漫不經心。

　　半晌，他輕聲一笑，猶如晨曦中的一縷寒風。

　　「走吧，這場收穫……夠了。」

　　他回身接過蕭渥手中的韁繩，翻身上馬，衣袍掠動，隨即策馬轉身，沒入渺渺濃霧之中。

　　遠處林葉微響，群山蒼茫，唯餘腥風仍在谷中盤旋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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