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器：潛界之鏡 - 第十章　妖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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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不其然，當她打開大門時，門外的何七霜臉色凝重，一開口便直說來意。

　　「城東出了妖案，妳得趕緊過去一趟。那案子不太尋常。」

　　聞言，於望心不自覺輕咬下唇。

　　所謂「不尋常的案子」即是那種十分詭異棘手的妖案。七姐的言外之意便是要她帶上封塵淨這個非鏡使人員，借助他的聰明才智，來協助調查。

　　以往於望心總是帶著他一同查案，在他那雙能見妖氣的眼睛幫助下，破了不少棘手的案子。

　　當然，沒人知曉封塵淨的特殊能力，都只認為是因為他天資聰穎，擅於發現那些不明顯的蛛絲馬跡。

　　「好，我叫上小封，妳帶路。」

　　於望心很快點頭答應，返身回到院內，帶上長劍與青銅小鏡，順帶朝樹下的封塵淨投去一眼，言簡意賅地說道：「有妖案，一起去。」

　　封塵淨也不囉嗦，回頭朝屋內喊了聲：「狕狕，看家！」然後就追在於望心的後頭離開了小院。

　　從城南到城東的距離不算短，何七霜雖然嘴上說著要於望心趕緊過去，可腳下步伐倒是不怎麼倉促，反而不緊不慢地走在兩人前方。

　　儘管內心好奇，於望心卻也沒有多問。畢竟大街上人多口雜的，在這種地方談論詭異妖案，難保不會被路人聽去，四處謠傳，引起百姓恐慌。

　　不過，也許是為了緩和氣氛，原本穩穩走在前方的何七霜，忽然出聲說道：「對了，有沒有什麼事情是我可以幫你們的？趁我現在心情好，可以儘管開口哦！」

　　何七霜沒有回過頭，說話語氣也和平時一樣輕鬆，但莫名不知為何，於望心總覺得她剛才的那句話語裡，似乎隱隱藏著一絲沉重感。

　　「怎麼了？」

　　封塵淨大概也察覺到異常，先是搶在於望心前面開口問了一聲，隨即又挑了挑眉，語氣慵懶地補上一句：「無事獻殷勤……七姐，這可不像妳。」

　　聽見這句話，於望心直想往他頭上打下去。要不是還在大街上，定要叫這小子嚐嚐飛劍的滋味！

　　對此，何七霜倒也不惱，反而笑著說道：「我要是獻殷勤，你敢接嗎？還是你已經改變心意，決定拋棄望心，要改換去我那兒住了？」

　　封塵淨笑了笑，那對好看的桃花眼彎成了月牙：「七姐，這種話拿去拐別人還行，可別想要拐到我。」

　　他回頭看了於望心一眼，含笑的聲音裡藏著一絲認真：「我才不會拋棄望心姐。」

　　「喲喲喲……看不出來你小子還挺專情的嘛？」何七霜終於忍不住回過頭，臉上滿是揶揄好奇。

　　「才不……」於望心心一跳，張口就想要反駁，卻馬上被一旁封塵淨的聲音打斷。

　　「沒辦法，她好欺負。」

　　封塵淨聳了聳肩，完全無視身旁那道近乎殺人的目光。

　　何七霜眼神在兩人身上來回掃了幾下，嘴角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像是看穿了什麼。

　　隨後，她又把頭轉了回去，繼續邊走邊說：「昨晚上頭下來命令，要徵用幾名鏡使精銳去南境支援……所以，五日後我就要離開了。」

　　她話說得雲淡風輕，甚至刻意避開「戰事」一詞，但於望心卻聽懂了。

　　那種距離的調派，不可能會是普通任務──多半與妖族，與戰事有關。

　　連鏡使都要徵召……南境，出事了？

　　「這麼趕？」封塵淨皺起眉頭，也不拐彎抹角，直接問道：「有情報嗎？去幾人？」

　　如今的何七霜早已晉升為玄鏡使，能夠接觸到的消息情報更多，自然也會提前得知一些隱密。況且她在一眾鏡使中，能力尚屬中上，這次會被指派出去支援，並不令人意外。

　　「別擔心。」何七霜搖了搖頭，放低聲音安撫道：「目前聽說只調派了五人，情況應該還不至於太嚴重。」

　　於望心看著她的背影，心底有滿腹疑問卻不知從何問起，最後只好盡數化作一句：「七姐，妳要平安回來。」

　　聞言，何七霜腳步微微一頓，隨即噗哧一聲，擺了擺手，笑罵道：「別在那觸我霉頭！若是打不過，我還不懂跑嗎？」

　　說話之間，三人已然來到城東的案發地點附近。遠遠的，於望心就看見兩名鏡使正站在一座不起眼的宅院前比手畫腳，似乎正在交談什麼。

　　忽然，一旁街道上傳來幾聲辱罵，隨即是推打翻倒的聲音，像是有人在吵架。

　　於望心好奇回頭看去，只見不遠處的街邊，幾名家僕模樣的人正圍著一個身影拳打腳踢，一旁則站著一位衣著富貴的男子，雙手抱胸，臉上噙著笑意，一副看好戲的樣子。

　　城東本就是京衙與王公貴族的居所，僅有的幾家大店鋪，也都是專為這些富貴人家服務，其餘的居民，大多是這些貴族旁系，或是京衙中的人員。

　　因此，城東的街道十分乾淨整齊，除了車馬行人以外，並無任何路攤小販，而在巡邏捕快的驅趕下，也不會有流氓乞丐或市井貧民出現。

　　然而，眼前那個被毆打的人影，卻是蓬頭垢髮，衣物髒污破舊，看上去明顯就像個乞丐。

　　令於望心更加意外的是，這乞丐被打的時候，嘴裡還在罵罵咧咧，雖然看不見面容，但聲音明顯是個女的，而且似乎曾在哪聽過。

　　她手指微微一緊，還來不及有更多想法，封塵淨的聲音就將她拉了過去。

　　「狕狕！你怎麼偷跟來了！」

　　話音未落，封塵淨已經衝到一戶人家的屋簷下，動作極快地將手伸向門柱後方，拎起了一隻灰白大貓。

　　對上封塵淨那責怪的眼神，狕狕當即眨了眨眼，用前爪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委屈巴巴地叫了一聲，彷彿在說「我餓了」。

　　何七霜也認出了狕狕，見牠這可憐兮兮的模樣，當即有些忍俊不禁，出聲打了圓場：「算了，帶上牠吧，別讓牠搗亂就行。」

　　封塵淨只好將狕狕抱在懷裡，追上何七雙的腳步。

　　來到那座不起眼的宅院面前，留守的玄鏡使──陳近鋒隨即上前，先是朝何七霜微微點頭，接著便轉向於望心和封塵淨，簡單說明道：「裡頭妖物已經死了，但有些問題弄不清，所以找你們來看看。」

　　這話讓於望心皺起眉頭，內心感到一絲不尋常。

　　通常而言，無論妖物生前是否有化形成人，死後屍體必定會顯露出真身模樣，這也是鏡使用來判斷是否錯殺人族的依據──端看屍體是人是妖，就能鑑定其真實身分。

　　那麼，既然妖物已死，又會有什麼問題弄不清？

　　思緒疑惑間，陳近鋒已帶領他們走進內院，一股妖案現場常有的濃烈血腥氣撲面而來。儘管不是第一次面對妖案現場，但於望心還是忍不住輕輕皺了皺鼻子。

　　內院裡的情況慘不忍睹。

　　一名小廝模樣的男童倒在水井邊，上身詭異地向後翻折，幾乎要被折成對半，下腹腸肚流了一地。

　　院子中央則躺著一名丫環衣著的女屍，雙眼圓睜，死不瞑目，身下地面一片黑紅，胸腹中已然是空空如也。

　　至於這家主人──聽陳近鋒說是名胥吏，在京衙工作──則已經被妖物拆解成許多小塊，散落院內各處，連模樣都看不出來了。

　　見狀，於望心不禁倒吸一口涼氣，暗自壓抑著呼吸，試圖平復內心情緒。

　　這般殘忍如煉獄的現場，不管再看幾次，她都無法真正接受並習慣。

　　只要一想到這些死者被殺的當下，那種被妖物玩弄、生吞活剝的場面，她就會不由自主想起章叔和虎子死去時的畫面。

　　也是一樣的殘忍，一樣的令人不忍卒睹。

　　「那個……是妖物？」封塵淨的聲音驀然在身後響起。

　　於望心回過頭，順著他所指的方向看過去，只見一個怪異扭曲的屍體趴臥在主廳門前，外觀看上去隱隱像是一個老婦。

　　「嗯。」陳近鋒面色沉重，點了點頭，低聲解釋：「以往從未遇上這種狀況，所以想說讓你們來看看……那妖物死後，似乎沒有出現變化。」

　　話音一落，於望心和封塵淨的臉色都是微微一變。

　　「確定真是妖物？」於望心懷疑地問。

　　陳近鋒似乎也懶得多說，直接便道：「你們上前看看便知。」

　　於望心只好走上前去。

　　隨著距離拉近，妖物的全貌逐漸呈現在她眼中，她也終於明白陳近鋒為何會那樣說。

　　這具屍體看上去並不像尋常妖物，反倒比較貼近一名老婦的模樣，可儘管如此，也無法被稱之為「人」。

　　屍體的身軀外觀與尋常老人無異，手腳乾瘦，皮肉鬆垮，腹部位置卻高高鼓起，像是裡頭被塞滿了許多東西。

　　最為詭異的地方，是屍體的頭部。

　　一對蒼白結實的手臂從屍體口中伸出，彷彿有什麼東西要從她體內爬出似的，而嘴角兩端也因此被巨力撐裂，上下顎被迫張開至最大。乍看之下，宛如一條蛇張大了嘴要吞食獵物的模樣。

　　恐怖駭人，卻看不出任何與妖物相關的特徵。

　　於望心嚥了口唾沫，心跳漸漸加快。

　　這種詭異的怪物，真的會是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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