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神祭 - Chapter 1-9｜雙子

◇

神代家的書庫位於主屋右邊的側屋，與茶花居相距不遠。

夕湖獨自來到書庫，向門前的守衛打了聲招呼。

她解開青銅鎖，推開花格門，門邊置有一張矮桌，上頭放著竹簡與一套筆墨，用來記錄出入。

夕湖脫下鞋子，擱在走廊上，隨後提筆寫下名字。

接著隨意觀察四周，這裡約有二十來個木櫃用於存放書籍，前後皆設有氣窗，天花板採用透光的紙材，以防屋內潮濕陰暗，書籍發霉生蛀。

「比我家的書庫還要大些。」夕湖神情雀躍，顯然對這個書庫很是滿意。她出生於有名的書香世家，父親是朝廷公卿，在出雲一帶也算小有名氣的貴族。

記得幼時還在老家的時候，她常捧著書在房內待上一整天，沉浸於各式各樣的書卷。

想想有些慚愧，書庫明明離茶花居如此之近，婚後多年卻從未來此看上一看。

這裡的每個木櫃格子上都刻著小字，以類別區分。

夕湖從第一櫃瀏覽到最後一櫃，奇怪的是末櫃沒有標註類別，這引起她的好奇。

她隨手拿起架上一本書，書名為《神代秘錄》，翻開後首頁寫著：「家族長遠的歷史，望後代子孫能夠時時謹記，遵守本分。」

「原來是家族史。」

夕湖順勢翻閱，無意間瞥見一個奇特的標題，細讀之下，竟是關於風俗民情的記載。

她興致大起，席地而坐，認真閱讀起來。這一坐就是幾個時辰，回神時已將整個書櫃的書閱盡。

夕湖闔上書本，思緒漸漸飄遠，她憶起與輝夜初識的時光。

那時的他溫柔體貼，總在她身旁靜靜守護。

每當她為新環境感到緊張時，他總會帶她到山茶花叢中散心。

如今發現神代家隱藏的祕密，讓夕湖開始動搖對丈夫的認知。

她不禁自問，那個曾深愛她的男人，是否真如她所想那般坦承？

還是說，這家族的詛咒與孩子的命運，早在他的運籌帷幄之中？

原以為《神代秘錄》僅僅是記載一些家族歷史與日常習俗，沒想到其中竟藏著如此駭人的秘密！

恐懼在夕湖眼裡徘徊不去，她的雙腿無力，數次試圖起身未果，只能扶著牆踉蹌地走出書庫。守衛不明所以，以為夫人身子不適，上前想要攙扶，卻被一把推開。

「讓開！」

夕湖激動地大喊，隨即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愧疚地對守衛道：「抱歉，我不太喜歡與旁人接觸，不是故意要推你。謝謝你的好意。」

她逃也似的離開書庫，心中難以置信，不相信那個人會騙她！

結婚這麼多年，輝夜都沒有提過這些。是有意不告訴她，還是另有隱情？

「輝夜大人，究竟是為什麼.....」夕湖不敢繼續往下想，她只想快些回到茶花居，抱抱兩個寶貝，聊慰內心的不安。於是加快了腳步，幾乎是小跑著回到院落。

外頭夜色深沈，今天恰逢朔夜，沒有月光照明，視線中一切都比平日還要模糊。

走在熟悉的茶花居，竟生出一絲陌生之感，夕湖的內心越發不安，後悔怎麼不提燈回來。

此時，黑暗的庭院傳來一陣突兀的撕裂聲，她不禁打了個寒顫，轉眼望去，一個小孩的影子忽地映入眼簾。

夕湖心跳加快，緊盯著那抹身影，試圖辨認是曉雨還是若水。

天色雖然昏暗，她卻憑著母親的直覺，篤定是自己的孩子。

想到這裡，膽子就大了，她深吸一口氣，穿上鞋子踏到地面。

隨著距離拉近，終於看清孩子的右足上繫著山茶花腳鍊，那是她為了護佑平安，親手為若水戴上的信物。

是若水！

「若水？妳怎麼一個人待在這兒，快回屋裡！」夕湖伸手輕拍女兒的肩膀。

若水緩緩回頭，美麗的臉蛋布滿血跡，一股鏽味撲鼻而來。

夕湖赫然發現，女兒手中竟捏著一隻死老鼠，嚇得放聲尖叫。

「呀啊──」

若水的眼神空洞而冰冷，彷彿被某種力量牽引，失去了平日天真的模樣。

夕湖的尖叫劃破黑夜，驚動了茶花居的僕人。侍女們匆匆趕來，見此情景皆驚呆當場。

「孩子，你說話啊……別嚇娘親了，好嗎？」

夕湖強壓著恐懼，顫抖地抱住若水，想喚回她的神智。

若水毫無反應，只是靜立原地，仍緊緊握住那隻死老鼠，老鼠的血液順著她的手緩緩滴落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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