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神祭 - Chapter 1-8｜雙子

◇

將兩個調皮鬼趕回屋後，空曠的庭院只剩夕湖和文乃兩人。

「今天主屋那邊怎麼這麼安靜？」

夕湖越過水池望向對岸，石瓦圍牆後是主屋的外廊。

往常這個時辰，那裡總會傳來下人們嘈雜的說話聲，可今天卻靜得出奇。

即便少了孩子的笑聲，也不至於如此安靜。

難道家裡出了什麼事？她身為一家之母，不可能毫不知情。

「昌彥大人回來了。」文乃提到這個名字時，聲音裡透著一絲畏懼。

她從主屋那邊打聽到，神代昌彥一進門，家裡的氣氛就變了樣。

下人不再打鬧嬉戲，全都繃緊了神經，做事小心翼翼，不敢有半分懈怠。

比起溫柔和善的夫人，他可不是個好相與的主子，一不高興就把人亂棍打死。

「是嗎？他回來了……」夕湖的身子微微一僵，像是被這個消息刺了一下。

她沉思片刻，隨後瞥向近旁的侍女，見文乃眼底藏著不安，放柔了聲音安慰道：「沒事兒，他不會動茶花居的人。」

聽到夫人的保證，文乃緊繃的肩膀稍稍鬆弛下來，繼續匯報未完的事務。

「服屋送來的十箱衣服已經放妥，小路上的山茶花隔了兩週施了肥……最後，昌彥大人打算在月末舉辦家宴，邀請夫人參加。」

家宴？他想舉辦什麼家宴？

「唉！」夕湖的心裡一沉，頭痛地扶住額頭。

如今這個家做主的人不在了，他是想借此機會取而代之嗎？

她向來不喜歡神代昌彥，這人性情乖張，不是什麼好人。

再者，近日她的身體也確實不佳，還是推辭為好！

「你去回稟，就說我近來狀況不好，孩子也在病中，不便出席。」

「是……」文乃應聲時略有遲疑，手指不自覺攥緊了衣角，顯然不願面對神代昌彥，但夫人的命令她不敢違抗。

「算了，你別去了。誰知道他會怎麼刁難你！」夕湖看出侍女的為難，揮手打斷，「你好好照顧曉雨，我等會兒去找宗明，順便把這事轉告他。」

文乃感激地行了個禮，聲音輕快了幾分，「謝謝夫人，那奴婢先退下了！」

文乃離去後，夕湖獨自站在庭院中，望著池水發呆。

巫女惠所說的話在她腦海裡揮之不去。

「到底要我做好什麼準備？山神祭又是……輝夜從未和我說過這些。」

她的丈夫神代輝夜，生前不僅是神代家的家主，也是山之社的宮司。

七年前，夕湖在出雲神迎祭的燈火下與他初遇。那時的輝夜溫潤如玉，笑容讓她心動不已。

相知相愛多年，她原以為自己早已摸透丈夫為人，可如今卻發現，他藏了太多秘密。

比如山神祭的真相，還有曉雨的出生……

老實說，那日生產時，她因分娩的劇痛昏厥過去，沒能親眼見證哪個孩子先來到世上，全憑事後產婆和輝夜的描述。

她對此一直深信不疑，可現在，這信任似乎即將分崩離析……

「怎麼辦？」

夕湖苦惱地在庭院來回踱步，即使知道神代昌彥已回到家中，她也不願親自去問。

不光是因為他與輝夜之間的舊怨，更因為那些瑣碎的小事……

他過分殷勤的笑容，對下人苛待的態度，疊疊加加起來，都讓她覺得此人虛偽，親切的背後彷彿藏著不可告人的東西。

思前想後，夕湖決定去書庫尋找答案，可問題是她沒有開門的鑰匙。

神代家各處的鑰匙皆由司長統一掌管。

現任司長神代宗明是輝夜的表弟，為人嚴謹正直，雖不苟言笑，卻是個外冷內熱的好人。

在這個家中，他是夕湖唯一能說上幾句心裡話的人。

於是，她從茶花居的小徑出發，小心繞過神代昌彥可能出沒的地方，朝宗明的居所走去。

走在小路上，夕湖的腳步有些沉重。

秋風吹過，捲起幾片枯葉，讓她不由得裹緊了外衣。

她的目光落在路旁的山茶花上，那是輝夜生前親手為她所種下。

當年，他總說這些花像她，清雅中帶著堅韌。如今花叢荒蕪，她的心也像這庭院一般，滿是難以言說的荒涼。

自從三年前輝夜去世，夕湖便獨自守著茶花居，帶著曉雨和若水艱難度日。

每逢黃昏，她都會去河邊向海神祈禱，祈求孩子們平安長大。

那是她唯一能抓住的寄托。

但最近發生的種種，讓她隱隱覺得，這一切並非偶然。

抵達宗明的居所時，天色已暗。宗明正在院中整理器具，見到夕湖，他放下手邊的東西，眉頭微皺。

「這麼晚了，你怎麼來了？」

「我想借書庫的鑰匙。」夕湖直截了當，聲音裡透著一絲急切，「有些事，我必須弄清楚。」

宗明沉默片刻，目光在夕湖臉上停留，似乎在掂量她的決心。最終，他點頭道：「好，我給你鑰匙。」

夕湖點頭致謝後，連忙往書庫趕去。

她望著漆黑的天邊，暗自下了決心。

無論多難，都要守住兩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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