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後才是人生》 - 第二十六章｜我不是附屬品

──我走進光裡，不是因為有人牽著我，而是因為我想被看見

Artur辭職的聲明發布不到一小時，我的手機訊息就像暴雨一樣湧入。

Anny傳訊息：「他真的這樣寫了？這次是為妳扛全場嗎？」

出版社打來：「以晴，我們會處理媒體，明確表達這整件出版案從頭到尾都是妳的主導，不讓妳成為替罪羔羊。」

連媽媽也沒缺席：「那個辭職聲明是真的嗎？要不要回家吃飯補一下？」

我盯著一整串對話，最後只回了一句：「他沒事，我也沒事。」

但我其實不確定。

—

隔天，公司Slack像忽然變成冰箱裡的空罐，一種乾涸又黏膩的沉默。

有些同事丟來無害卻刺耳的訊息：

「辛苦啦，以晴～最近你應該蠻多事要處理吧？」

「需要我們幫忙遮個新聞聲音嗎？一起開個無壓簡報會議？」

「我家小孩問我妳是不是小說女主角本人耶哈哈。」

那些話像糖衣，含著禮貌，咬下卻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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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回。

我打開行事曆，把這週的進度提早整理完，然後花了一個下午，把我們的共筆檔案裡我負責的章節重新命名、上架邏輯整理、並留下一行註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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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一段我寫的段落，我都記得自己當下是怎麼想的，不需要任何人幫我證明它成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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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做這些，不是為了誰。

而是我知道，Artur離開了，但這些作品，我還站得住。

—

隔天，《創意人》雜誌來信，邀我進行一場不談戀情、純談創作與職涯選擇的深度採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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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題是：「寫作者的公共生存練習」。

我沒有立刻答應，我想了兩天。

第三天，我把信轉給Artur，他只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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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做吧。你寫了這麼久，也該讓世界看到是你自己走過來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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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覆雜誌：「我接受採訪。時間由你們決定，地點不限，光要夠強就好。」

—

拍攝當天，攝影棚的燈一開，我幾乎本能地想退。

但我穿著一件深墨藍無肩線剪裁的長洋裝，筆挺的裙擺讓我無法轉身，只能走進畫面。

攝影師說：「今天氣場很夠欸，感覺妳不是來補位的，是來主場的。」

我笑了一下。

是的，我不是誰的附屬。

這一站，是我自己走來的。

—

訪談最後，主持人問我：「如果有讀者說，這本書妳能完成，是因為有Artur撐腰，妳想說什麼？」

我沒有猶豫。

「我想說，他的確在我身邊過，但不是撐腰的方式。他像風，是會在我沒注意的時候幫我撐傘的人；但更重要的，是他從不搶我的聲音。」

「我不是誰的附屬，也不是誰送給我的機會。我是會選擇、會拒絕、會在凌晨刪一千字後只留十個字的人。我靠這些活下來，不是靠誰的背景。」

—

當天晚上，我一個人走進自家陽台，把麥克風拆下，對著電腦發呆。

那個「沒有他一起撐的世界」，真的比我想像的還要安靜。

但安靜不代表孤獨。

我收到Artur的訊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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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了採訪。那一句『我不是誰的附屬』，說得好直，好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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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打了幾個字又刪掉，最後回：

「你還會繼續看我寫的嗎？」

他秒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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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你第一個共筆者，現在是你第一個讀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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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笑了，沒有再說話。

因為有些陪伴，不需要形容詞。

—

週一一早，出版社打來：「以晴，我們接到TED Taipei的邀請。他們想邀請你做年度壓軸講者，主題是『下班後的人生選擇』。」

我怔住，握著電話坐在椅子上發了一會兒呆。

我一直在寫「如何活著」，現在，他們希望我用聲音把這一切說出來。

我走向書桌前的筆電，點開空白簡報檔。

那一刻，我知道。

這次的稿，不是我們共筆。

是我和自己。

是我，真正走進光裡的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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