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瀾古肆記事 - 第一章・節五《裂縫之兆》

屋外霧氣未散，空氣像被無形厚絮包裹，街巷靜得出奇。冥瀾站在古肆門後，指尖輕觸銅鏡表面，鏡身雖已封鎖靈氣，但那股腐甜氣息仍若有若無，縈繞不去。

她抬眼，鏡中倒影微晃。並非因手的移動，而是畫面自身出現細微扭曲——背景位置不對、燈光方向不符，就連自己衣襬邊緣也在異常飄動。

像是……有另一個她，正從另一個角度凝視這面鏡子。

她迅速合上銅鏡，將其收入鎮盒，再疊加一張銀絲封靈符。

裂縫的氣息開始滲出得更快了。以往亡魂要依附數日才會產生影響，而這件古物才入肆未滿三日，已現扭曲幻象。

她暗自念出一段靜神咒，平復思緒。自小被灌輸的訓練教她：一旦懷疑幻境已與現實接軌，便需即時切斷感知，防止靈覺混淆。但這次不同。

那不是幻境入侵，而是現實本身出現了裂縫。

冥瀾走回帳桌，手指輕點桌下的靈流指針。指針本應隨靈氣微動，如今卻定在北偏東十七度不動。

她低聲自語：「裂縫方向……移近了？」

忽地，古肆門鈴微響，一聲輕如蚊鳴的「叮」傳入耳際。門未開，風未起，那聲音卻清楚地來自門後。

她輕步過去，拉開門——門外空無一人，霧仍未散。她瞇起眼，看見對街的一盞路燈忽明忽暗，在光影斷續之間，彷彿有一道黑影一閃而過。

心底泛起一股微寒，冥瀾收回視線，關門反鎖，轉身時輕聲喃道：

「真相藏於倒影，卻非人人敢看。」

她知道，不是所有人都能承受真相的重量。

同一時間，顧明獨自在出租屋中翻閱當日記錄。他一邊看資料，一邊擰眉回想昨夜情境。冥瀾、銅鏡、裂縫的聲音，那句低語……在腦中重播了無數次。

他翻開筆記本，發現自己無意中在某頁邊角寫下一行字：

「裂縫召我。」

他完全不記得寫過。字跡是自己的，筆跡卻微顫，像手被迫控制。

他盯住那行字，愈看愈覺得像是某種暗示。

他合上筆記，走至鏡前，想洗把臉清醒一下。打開水龍頭時，鏡子裡卻多出了一道模糊的倒影——不是他的影子，而是一個模糊、彷彿浸泡在水裡的人影。

他猛地轉身，身後空無一人，再回頭，倒影已消失。

顧明按住額角，心跳加速。他不是第一次看見這種影像了。近幾日，他常夢見一個無臉的人，站在霧中看著自己。而現在，連白日也出現錯覺。

他迅速抄起外套，衝出房門。只有一個念頭在腦中盤旋：

「我得再探古肆。」

古肆中，冥瀾將銅鏡收入後堂，回身一刻，忽覺視線一震。

整間古肆彷彿微微顫動，燈光閃爍，空氣中浮現淡淡灰紋，如蛛網般向四周擴散，直逼書架、玻璃櫃與天花。

她深吸一口氣，迅速施展定界咒，口中默念：「地不搖，氣不亂，心定影止。」

灰紋停在牆邊，慢慢消散，像是被驅散，又像是等待下一次更猛烈的擴張。

冥瀾望向銅鏡放置之處，眉宇緊鎖。

這不是單一古物引起的異變，而是整個裂縫正在蘇醒。

她意識到，情況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危險。而最令人不安的，是她腦中突然浮現一個念頭——

「古肆……難道已失其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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