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口 - 清湯

湯清不代表無味，香氣最深，往往無聲。1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Uro4Q8i8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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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機畫面停在Vivian的錄音訊息上，她的語調像浸過蜜糖，卻又藏着某種不容拒絕的態度。

「煮畀佢同佢屋企人食？」我忽然想起她是有名的獨身美女，八卦雜誌曾說她投資有道，一個人住千呎閨房。

我沒有即時回覆，只把手機蓋上，放在床頭。半夜的風透過窗邊縫隙滲進來，空氣有點涼。我在被窩裡慢慢閉上眼。

——記憶回來了。

前年年初，我跟爸媽去泰國拜四面佛，四面佛香火盛，全年無休。我們拜神拜到一半，身旁出現了一個穿着連衣裙、戴着墨鏡的女子。

她很高，身材很好，皮膚白到透。頭髮輕輕挽起，沒有化妝，墨鏡也遮了雙眼，但單從臉型、剩下的五官，也精緻得像漫畫中的角色。

她無聲無息地跪拜，唯一特殊的就是她的移動路線和我們不同，她與人潮反方向走動，所以才會突然出現在我們身旁。

直到後來我們擦身而過時，她看了我一眼——就一眼。

但我能清晰地記得她的眼晴。

不是因為她的美麗，而是她的目光太清、太直，清到令人覺得她不是來求神，而是來「交易」的。

我腦海中開始盤旋着那天的雙眼——那個仿佛能將我連同骨髓一樣看穿的目光。

而現在她卻主動找我，說讓我「煮畀佢同佢屋企人食」。

那句話的「尾音」——溫柔得太圓滑，像有人拉平了波形圖的雜訊，乾淨得不自然。

但我心裡知道，這單生意，無論如何都要接。既是為了保持原有口碑，亦是一種直覺：她的訊息，似乎在暗示什麼。

她想見我。1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o0eb7AxUN
或者是想給我見一些東西。

我打開訊息框，沒有打電話，選擇用文字回覆。語氣專業、冷靜、不失禮貌——一如我接過無數場上流晚宴的語氣：「你好，Vivian。多謝你鍾意我嘅餸菜，我啱啱收到你訊息。呢排有兩三日都未full，可以講講你預約日子、想安排幾多人、有冇飲食禁忌先？我可以預留時間配合。」

沒有太熱情，免得顯得飢渴；1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jgvDbz3en
沒有太冷淡，避免讓她失去興趣。

發出去的那一刻，我閉了閉眼。

深呼吸。

這不是接單，這是一場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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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這種私人到燴，一般會先辦試菜，定下日期、時間後，我如常攜帶慣用的刀具、調味料、與一些簡易配菜，打扮得整潔端莊，符合一位能進名人家門的私人廚師形象，到了Vivian家中。

Vivian親自開門。

她今天穿得不像螢光幕上的她。1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tcdZoLzeI
棉質的杏色家居服、盤起的頭髮、臉上幾乎無妝——卻比我見過的任何一次都美。

她的家，是那種有錢得安靜的豪宅。不是富豪那種金光閃閃，而是布藝、線香、藏書、定制木家具，低調的奢華。

但最奇怪的，是那堆小朋友的玩意。積木鋪滿地毯，細小的童鞋整齊排在玄關。還有搖搖椅、音樂盒、連保溫奶樽都有兩三個款式。

我心裡浮現出幾個可能，但作為私人廚師，我的嘴巴是要比手更乾淨的。

只是眼神，總不由自主地在屋內遊移。

她似乎留意到了，卻沒有生氣，反而笑了起來：「我有小朋友。」她說得自然，語氣輕得像說「我家裡有隻貓」。

我愣了一下——是隱婚？代孕？領養？

她調皮地眨了眨眼，語氣帶點玩味：「女明星做媽咪唔方便嘛，你明架啦。」

我腦中還在猜想，她卻從衣服領口處掏出一條細銀鏈。

吊墜是個小瓶，裡頭封住混濁不清的東西，看起來就像久未清理的吸塵機。

「我個仔喺呢度。」她笑著說，眼睛依然那麼清澈，就像一碗文火慢滾的清雞湯，清如琥珀之下，是一隻隻完整的供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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