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氣回鑊，人心難斷。餘燼未散，胃口已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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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架泡過鹼水，烤盤也刷了三遍，灰燼早就倒掉，但那股味道還是黏在指縫之間，洗不掉。
鹹香、甘甜、焦皮、還有一點點……骨髓的苦。像某種埋藏在口腔深處的記憶，嚼得越久，越不肯散。
我知道，這不是什麼上癮，只是餘燼未散而已。日子還是要過，肉是上等的，但這樣的上等肉不會常有。生活是平常的，而且要平常下去。
那天接了新工作，是Alan主辦活動。Alan是個老主顧，嘴挑得很，但很喜歡我人做的飯。這次他找我去家裡做外燴，說圈內最近吃膩了高級餐廳，想來點「家常菜裡的靈魂」。
這種名人匯聚的宴席最難搞。
不是食材難找，也不是工序麻煩，而是那些忌口清單太多、太雜。
每道菜要去鹽、去蒜、去牛、去海鮮、去生蛋、去麩質……還要不油不辣不甜不酸，像給一群做身體檢查的人煮年夜飯。
整晚我都沒坐過，穿著壓熱的制服汗流浹背，手腕發麻，眼神對焦都慢半拍。
大家飲飽吃足，例牌請大廚出來介紹一下，算是Alan給我的Bonus——讓那些人賣個面子，之後再有類似活動又找我。一走進飯廳，我就看到她，Vivian。電視上那種一線女明星。真人比鏡頭還瘦，瘦得來卻是凹凸有致，皮膚白得像沒接觸過陽光，卻不是死白，而是像玉一樣充滿光澤。
我很肯定自己是異性戀，但她的確會令女人也難以移開目光，只能感嘆一句：「真係好靚。」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HXlmc41RP
大家互相恭維，我給所有人留下卡片，拍了一張大合照，然後就是那些圈裡的事了。
我聰明地請辭，沒想到還沒走到大門，Vivian從後叫住了我，她笑着向我走來，輕輕湊近，低聲說：「你身上，好像有我一樣的味。」
我一時間沒聽明白，還以為是香水撞香。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92kyOTH8L
作為專業的外燴廚師，我又沒塗香水。
我突然意識到——他說的不是香水的味，是火氣，是某種已經翻炒過的，像回鑊重煮的東西。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XOlZa5mFD
我正想着是不是累得頭暈眼花才聞到不同的味道。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EiI2WGZcG
可是總覺得我看到她身邊、肩膀、手肘上，好像纏着好多、好多小小的嬰孩。那些嬰兒不是抱在她懷裡，而是攀在她身上，像寄生藤——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QLUqkglx9
他們沒哭，只是張着嘴，像餓。
「黃口無飽期。」
我也不知道為甚麼我會想起這句詩，但一群小小嬰孩張嘴，的確是這個畫面。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g3Szrjh1f
這時，有一隻爬到了她肩膀，睜開眼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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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後我照常打給爸媽。
他們還是不知道我交過男朋友，也不需要知道。他們只重複着那句老話：「女人一過三十就好快老，趁你仲細，要諗清楚要唔要結婚生仔，遲啲再諗就太遲啦。」
我不喜歡這個話題，只得敷衍地提起今天的工作：「媽咪，你估下我今日去邊個屋企做到燴？」
這一招熟得很，她果然一秒上鈎。
「邊個呀？名人？明星？定係政界啲阿太？」她眼睛亮起來，整個人興奮得像聽八卦一樣。
「唔講住，你估下先。」我把手肘撐在桌邊，笑得像個剛煮完驚喜菜單的廚師。
我：「咪大台呢排好紅嘅小生Alan囉！佢真係都幾靚仔，仲好好禮貌，計埋今次，佢大大話話畀我做咗十單八單生意，真係好人啊。」
媽咪：「Alan喎，『髮型師風波』嗰個啦？」
這些圈內秘聞，一旦被媽媽知道，分分鐘傳得比記者快，我只能笑而不語，轉口風問：「你估下，邊個最靚？」
媽咪眨下眼，眼神立刻亮起來：「你話人靚定係氣場？」
我故作神秘地拖長語氣：「兩樣加埋囉～你一定聽過㗎，人靚聲甜，著咩都好睇。成場飯局個個都望住佢，連嗰啲有老婆的都忍唔住偷望。」
媽媽是傳統女人，一聽到說中年男人也忍不住望，便回答：「咁誇張？邊個咁風騷呀？你記得搵男朋友唔好喺娛樂圈搵啊，好亂㗎……」
「你唔好緊張住，我講緊拍處境劇嗰個Vivian啊。」
提到Vivian媽媽語氣一變：「哎呀！呢個唔得。你知唔知師奶傳咗好耐，話佢養鬼仔，仲要唔係普通嗰種，係唔好嗰Ｄ啊。」
我啞住：「咁你都知？你住佢床底㗎？」
媽咪皺着眉：「上次我哋去泰國拜四面神咪撞到佢囉，嗰陣我就覺得佢唔對路，逆時針拜，係做偏門先咁拜㗎嘛。」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dpPuSwksT
我：「係咪真㗎……？」
媽咪語氣一下正經起來：「佢啲朋友，我話你聽，全部都出事。一個失婚，一個車禍，一個中風。全部都係同佢做完朋友之後，半年內出事。」
我心裡微微一震，還未回答，媽媽又說：「以前最黐佢嗰個模特兒，都講明自己夜晚唔敢同佢一齊瞓。話聽到啲聲，又覺得自己好似成日畀人跟住。我話你知，佢啲戲成日要去啲廟景、去墳場，無事㗎？咁多年都紅，又唔老，又唔跌份，你小心啲啦，寧可信其有。」
話剛說完，我的手機震了一下。
WhatsApp 跳出一個未儲存的號碼：「大廚你好，我係Vivienne呀，今日喺Alan屋企食到你煮嘅餸，我覺得好正，想搵你嚟煮畀我同我屋企人食，你方便同我約個時間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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