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光之下 - 第五章：信仰與風暴

晨霧未散，雨仍下著，細如絲線，縈繞在聖殿高聳的圓頂與石柱之間。

Maximilian抱著經卷行經走廊，披風濕透下擺，鞋底踩在石地上發出微微的濕響。她刻意繞過主殿，從偏門進入祈禱室，不願與任何人碰面。她並沒有意識到自己行為的異常，只是本能地想避免與Kuahel Lewin再次相遇。

他昨夜的話語仍在她腦中迴盪。

——「妳若留下，也許不是錯。」——

她無法理解那句話的分量，甚至不確定那是否只是審判者出於責任的寬容安慰。但無論如何，她心裡某個角落在那瞬間開始劇烈波動，如同雨中的湖水。

她推開祈禱室的門，裡面已燃起數盞油燈。室內寧靜無聲，只有石牆上映著微微火光。

「早。」一道低沉的男聲突兀地響起。

她嚇了一跳，猛然轉身。

他就站在門邊，黑袍未褪，肩頭落著未乾的雨水。他的眼神仍是熟悉的冷靜，彷彿昨夜什麼都沒發生過。

「妳今天比我還早。」他說。

「我、我……我只是……睡、睡不著……」她語無倫次地回答，臉頰瞬間泛紅。

他走過她身旁，在經卷桌旁停下，側身看了她一眼。

「過來。」

她點點頭，小步走過去，在他對面坐下。她盡力控制自己的手指不要發抖，卻仍感到視線被他的存在牢牢吸住。

那天的經課比以往任何一次都長。Kuahel講解得特別慢，聲音低穩而清晰，每一段都細細地誦讀，仿佛是為了讓她能更清楚地記下。

她察覺了這一點，卻不敢認真去想那代表什麼。

他從未說出口的心思，像是水下的暗流，而她仍太過遲鈍，無法辨認其中方向。

——

午間時分，祈禱結束後，她被副女祭司喚往書室。剛走進不久，殿外忽然傳來急促的馬蹄聲與鐵甲碰撞的回音。

她轉身望向窗外，只見神殿前階上站滿了身穿王都徽章的騎士。

為首的男人下馬，長披風隨風翻飛——那是她再熟悉不過的身影。

Riftan Calypse。

她的手指驟然發冷。

她後退一步，靠在書櫃邊，心跳混亂不堪。她以為他不會來。儘管他在信中說過，只要她願意，他就會現身，但她仍抱有僥倖——僥倖他只是說說。

她還沒準備好。

——

數個時辰後，夜將降臨之時，Kuahel Lewin步入書室。

他神色一如既往，沒有一絲動搖，披風上的雨痕乾得整齊。

「聖殿今日接待了來自王都的使團。」他說，語氣不急不緩，像是報告公務。

Maximilian坐直身體，手下的羊皮紙微微皺起。

「使團……是為了我？」

他點頭。

「他們說，出於保護王室婚約穩定，要求將妳交由王都監護。」

她臉色煞白，張了張嘴。

「我、我……他、他真的來了……」

「我否決了。」

她抬起頭，看向他。

「你、你……可以這樣做嗎？」她結結巴巴地問，心中五味雜陳。

「在妳修行期間，聖殿有權保護妳不受外界干涉。」

他語氣如鐵律宣示，眼神堅定得令人無法動搖。

她愣住。

「但、但他是……我……我……」她語不成句。

他看著她，眼中閃過一絲難以言說的情緒。

「他不再是妳的丈夫。」他說，「三個月前，他向聖殿提交了解除婚約的印信。」

她怔在原地，猶如被利刃刺穿，連呼吸都停了片刻。

她還在為一封信猶豫時，他卻早已將一切切斷。

她本應悲傷，卻發現自己無法流淚。

「我、我……那我現在是……什麼都不是了嗎……？」

她聲音顫抖，雙手緊握膝上布料。

他看著她，眼神複雜。

「妳仍是妳自己。」他說，語調忽然放輕，「妳仍有自由，選擇妳要留下，還是離開。」

她的視線模糊了。

「但若妳留下，從今往後，任何人——」他頓了片刻，聲音轉低：「任何人，都不能再碰妳。」

他說這句話時，像是將某種沉重的誓言釘進了空氣中。

Maximilian未察覺他眼底那抹驚人的決絕。

她只是困惑，只是震驚。

她甚至還未能釐清自己的心。

——

夜深，她回到自己的房間，一身濕衣未換，坐在床邊看著那本藏著信的書。

她沒有打開它。

也沒有燒毀它。

她只是將它緩緩塞回最深處，輕聲說道：

「我、我……還沒準備好……但我會……留下來……一陣子。」

沒人聽見她的呢喃。

但聖殿的鐘，在那一刻，悄然響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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