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光之下 - 第三章：鐵與火之間

夜已深。

聖殿的風比平常更冷，似乎連空氣都在提醒她，這裡不容分心，也不容柔弱。

Maximilian坐在窗前，指尖輕觸著那封已展開的信紙。字跡熟悉，筆劃俐落，是Riftan Calypse一貫的風格。信中沒有情話，也沒有責備，只有簡短的幾句——問她過得是否安好，是否被善待，最後一句話像火般灼燒著她的眼：

「如果妳願意，我可以把妳帶離那裡。」

她無聲地闔上信紙。

那不是誘惑，那是他給她選擇的方式，一如從前。

他從不逼她，卻總在她最動搖的時刻出現。她曾以為那是庇護，後來才明白，那也是一種纏綿的綁縛。

她將信紙折好，藏入書櫃最底層。那個地方，有她的過去，也有她尚未準備面對的可能。

——

翌日清晨，她再次站在靜室內，準備迎接每日的修行課程。Kuahel Lewin準時出現，如往常般沉默無言。

「請誦今日晨禱。」

她照做，聲音不大，卻比昨日更加堅定。

他沒有稱讚，也沒有糾正，只靜靜地看著她。那雙碧綠色的眼，如凝冰不化，卻在她停頓的瞬間，微不可察地動了一下。

課程結束時，他罕見地停在門邊，看了她一眼。

「明日開始，我將親自帶妳進入外殿。」

她一愣。

外殿，那是信徒、守衛與神職者混雜的場所，遠比內殿複雜，也更接近人心。

「為、為什麼……」她忍不住問出口。

「因為妳需要面對人。」他語氣不變，「不只是面對神。」

那天之後，Maximilian每天都跟著他進入外殿。她學著辨別階級、背誦教條、與人對話——而Kuahel Lewin則如影隨形，既不多言，也從未遠離。

她能感受到他的壓抑，那份被訓練到極致的自制力，像一層又一層冰，將他困在某種冷酷的信仰深淵。

但她也敏銳地察覺到，那冰下有火。

某次他不經意碰到她的手，明明只是短短一瞬，他卻立刻退開，像被燙傷一般。

那之後，他不再主動碰她。

但眼神，變得更加難以直視。

她不敢問他是否察覺自己的情感。

她只知道，在所有人都冷眼旁觀她過去的恥辱時，只有他，用那近乎殘酷的方式，逼迫她站起來。

她不再懷疑——他不是不在乎。

他是在用盡全力，壓抑著那份「不該產生」的在乎。

——

某日夜晚，她回房途中在廊間遇見他。他剛從外殿歸來，黑袍半濕，頭髮貼著頸側，額間滴著雨水。

她不知哪來的勇氣，伸手遞給他巾帕。

他看了她一眼，沒有接，卻說了第一句近乎柔軟的話：

「這裡風大，妳先回去。」

她輕聲問：「你呢？」

他頓了頓，才道：「我還走不開。」

她不知道那句話，是指職責，還是……心。

她只是看著他，站在廊間濕冷的燭火中，像一把封印在殿堂深處的劍。

而她，卻隱約聽見那柄劍，在夜裡顫抖。

——

外殿的練習日益加劇，她開始接觸其他神職者，也開始被議論。

有人說她是罪人中的特例，也有人說她是某人特別關照的對象。

Maximilian沒去分辨。她只是一次次將那些閒言吞入肚中，直到某天，一名聖騎士在她經過時低聲嘲諷了一句：「被卡利普斯的人碰過的，現在還能在這裡混？」

她轉身，想開口，卻沒來得及。

Kuahel Lewin的聲音，如劍出鞘般響起。

「退下。」

所有人噤聲。

那名聖騎士臉色大變，立刻低頭離開。沒人敢再多說什麼。

她呆站在原地，看著他一步一步走近。

他看著她，眼神如昔，平靜如湖，但那一刻，她從他的語氣裡聽出了不同：

「妳，不需要回應任何不配的人。」

這句話，如火焰燙過她的胸口。

他沒有說她無罪，也沒有說她清白。

他只是，用自己的立場，否認了外界對她的定義。

——

那夜，她再一次夢見他。

但這次，他不是審判者。

而是站在她面前，用幾近痛苦的語氣對她說：

「妳若選擇我，就不能再回頭。」

她驚醒時，天已泛白。

窗外有細雨，像他聲音裡未曾說出口的，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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