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心歌 - 第十四章．霧封落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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霧更濃了，月影模糊，一場未見硝煙的對弈，已在無聲無息之中緩緩鋪開。

清晨時分，霧色未散。

落雁鎮的街巷被一層濃重白霧緊緊包裹，遠近的屋脊、樹影、燈籠，皆成了浮動的暗影。偶有木門輕響，聲息微弱又匆促，如驚鳥拍翅，不見蹤影。

墨天一行三人自廣興客棧後門緩步而出。

顧晚詞走在最前，披風薄覆肩頭，行止無聲；黃磯大步緊跟，肩背寬厚如小山般壓出一片霧痕；墨天拄杖隨行，衣襬濕了半截，氣息卻平穩得如同霧中無聲的江水。

街道異常冷清。

平日該熱鬧的晨市攤檔此刻斜斜歪歪，棚布沾著露水，滴得地面濕痕斑駁；茶肆門扉半掩，裏頭桌椅歪倒，像是有人倉促離去。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x35wuyWSt
一條狗影匆匆穿過巷口，嘶啞地叫了一聲，又消失於霧深處，聲音如石沉潭底。

黃磯皺了皺鼻子，壓低聲咕噥：

「這地方，像死過七八回。」

語音落下，他自覺突兀，立時收聲，只下意識地捏了捏拳。

顧晚詞未回頭，只輕輕掀了眼睫，目光掃過巷尾。

本該支著糖葫蘆擔子的老漢不見了，只剩下斷掉的棍子斜斜插在地上，一片糖漿碎渣閃著濕亮的光。

她低聲道：

「有人在催局。」

聲音在霧氣裡斷續而清冽，如細劍劃水。

墨天未語，只微微偏首，杖尖輕點地面，似在順著微弱氣脈聽風。

霧中，有極細的步聲浮動，若有若無，如針落在絹帛之上。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bnBJJVFGB
更遠處，似有金屬相擊的聲響，短促如咳，旋即沉寂。

黃磯眯眼，右手下意識地搭上了棍柄，壓低聲道：

「味道變了……不對勁。」

他步伐沉了沉，卻忍住未發。

墨天立於霧中，靜靜吸了一口潮濕帶微鹹的冷氣，鼻端敏銳捕捉到一絲極淡血腥。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01OjvONM2
那氣味極輕，卻不屬於這小鎮本該有的安寧。

他低聲吐出五字：

「網，收得太緊了。」

黃磯與顧晚詞互視一眼，神色微沉。

顧晚詞輕聲問道：

「公子，要動嗎？」

黃磯則壓低聲音，像憋悶的大熊般悄聲咕噥：

「要不要……砸開個出口？」

墨天未即答，只是拈著杖身，微微側首，靜聽四方。

半晌，他輕輕轉動手腕，杖尖朝後一點，示意無聲。

「回。」

一字輕吐，落於霧中，卻似有千鈞之力。

三人默契轉身，不作絲毫逗留。

霧後，有藏匿著的目光似微微閃動，但很快又沉靜如死水。

巷道間，青石板模糊成一片灰白，視線所及，不過數丈。風吹過耳畔，捲起些微細沙摩擦聲，如蛇信輕吐，令人心底發癢。

遠處，再度傳來一聲犬吠，極短極低，像是被什麼猛地按下了尾音。

墨天拄杖而行，白衣隨身微曳，杖影於地，斜長如一條暗藏鋒芒的靜蛇，無聲滑過濕冷石面。

廣興客棧的輪廓，終於在霧海之中緩緩顯現。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Gg1yykoi2
門前那盞燈籠早已熄滅，只餘一縷冷煙盤旋。

木門緊掩，像是閉合的一雙老眼，靜靜地，等待著下一次不得安眠的驚動。

霧氣沉沉，幾乎凝成細密的水珠。

墨天、顧晚詞、黃磯三人踏著微濕的青石板，靜靜穿過街巷，回到廣興客棧門前。

門扉緊掩，院中死寂無聲。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NHnPX1G35
霧氣順著門縫輕輕蠕動，像無聲的蛇影，一寸寸滲入。

墨天立於門前，微微偏首傾聽。

客棧內氣息凝滯，似有極細微的呼吸聲隱伏其中，混雜著炭火將熄的餘溫與濕冷潮氣。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SdZL9rKdp
那聲音輕若游絲，時有時無，如有人藏匿於深處，屏息潛伏。

顧晚詞探手推門，黃磯側身護在旁。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EjAylSfyN
一線霧氣破門而出，撲面湧來一股混濁濕寒，夾雜著些微血腥的味道。

前堂凌亂不堪，桌椅傾倒，地上散落著碎碗與破布，像是有人匆匆離去又未及細整。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3rpw0hhxy
空氣裡尚存著隱約的踩踏痕跡，細細亂亂，亂而不重，仿佛避讓而逃。

黃磯皺眉，壓低聲咒罵，拳頭微微緊握。

墨天拄杖緩步而入，杖端輕點地面，聲音細微，卻在死寂中格外清晰。

他指尖一抬，輕點向後堂。

顧晚詞會意，迅速掠身而過。

小院幽深，木門虛掩。

墨天先行一步，推門而入。

屋內光線暗淡，破損的窗紙透入一縷昏黃微光，映出角落那抹單薄的人影。

魏音半倚在床邊，身形纖弱，衣衫微亂，額際浮著細細冷汗。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KlTnpahSz
聽聞門響，她下意識收緊肩膀，指尖顫抖，卻仍努力撐起半身，掙扎著想坐直。

那雙高燒泛紅的眼眸，在認清來人時微微一亮。她張口欲言，卻只吐出一縷微弱沙啞的氣音，聲音微不可聞，卻滿是堅韌。

墨天拄杖近前，俯身半蹲，聲音極輕：

「可行走？」

魏音咬牙，支撐著身體搖搖欲立，微啟唇瓣，聲音沙啞卻堅定：

「……可以。」

她雙手緊攀床沿，勉力撐起身子，身形微晃，卻未向旁人伸手。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QJLEKnwOe
顧晚詞見狀，默然上前攙扶，動作極輕，指尖掠過魏音手腕，只作一觸，便穩穩扶住她。

魏音垂眸輕點頭，既像道謝，又似自持著最後一絲體面。

墨天探手，輕搭她脈門。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PuvIvjdY4
指尖所觸之處，脈息微弱紊亂，如亂石中穿行的細流。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GDact3Qaq
眉峰微蹙，心底暗自記下一絲異感——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WDCavXYsm
氣脈未順，脈象隱藏著某種難以察覺的阻滯，非尋常外傷之徵。

他未言語，只輕輕收回手，沉聲道：

「走。」

四人穿過昏暗的走廊，步伐輕而緊。

然而，剛踏回前堂，一股異樣的壓迫感便從四面八方湧來。

院外霧氣翻湧，輕微得幾不可聞的腳步聲，像針尖劃過水面，從四周迫近。

顧晚詞猛然回首，劍鞘微動；黃磯臂膀繃緊，拳頭握得骨節作響。

墨天止步，拄杖輕敲地面，聲音短促而冷冽，似碎冰落盡深井。

他語聲低緩，卻壓得室內氣息頓凝：

「風過林梢，不見鳥雀。」

窗外，模糊人影在霧中浮現，一步步收緊包圍。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mFo7WekeL
氣息如鐵鎖盤地，寒意透過門縫寸寸滲入。

魏音立於墨天身側，雙手緊攥衣角，蒼白的臉龐緊繃，卻一語不發，只倔強地挺直了脊背。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JdDnkhjkU
她像一枝細瘦的柳條，在暴風將至的沉默裡，微微顫抖，卻不曾折斷。

客棧內，四人背光而立，身影沉沉映在昏黃牆壁上。

窗外霧浪翻湧，獵人的弓弦已緊，殺機潛伏無聲。

夜，已至裂隙邊緣，只待一聲無聲的箭落，便將崩碎這沉寂如水的界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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