姻綠簿 - 第二章___09

天氣陰陰的，月老辦公室裡的空氣顯得安靜得有點過分。

蘇佩岑趴在桌上無聲打哈欠，手裡拿著一張信徒求籤回報單，眼神放空地看著「對象回應冷淡是否表示無緣」這幾個字，嘴角勾著一抹若有似無的笑。

「唉……人類啊。」

這時，辦公室門開了。

竹寧走進來，動作一如既往安靜俐落，但手上多了一個紙袋。

蘇佩岑立刻警覺地坐直身體：「欸？你買了什麼？飲料？還是鹹酥雞？」

竹寧沒說話，只是把紙袋放在她桌上，像放一份例行報告一樣平靜：「送妳的。」

「蛤？我？什麼情人節嗎？生日不是農曆九月吧？」

她邊說邊拆開袋子，然後——

「……」她愣住了，從袋子裡慢慢拿出那尊陶製風獅爺，約巴掌大，臉畫得略微滑稽但可愛，還咬著一朵紅色的蓮花。

竹寧淡淡道：「我想了想，妳如果真的哪天被流放去澎湖，至少不會那麼怕風獅爺。先練習一下對話。」

「……」佩岑死盯著那尊風獅爺十秒，突然撲倒在桌上痛哭假裝，「嗚嗚嗚小竹我不想走～」

「……那尊不會幫妳求情。」

「可是它長得比我還有人緣！」

她兩手捧著那尊風獅爺，眼神開始犯花癡：「欸說真的，這尊選得不錯欸，顏色和諧，線條飽滿，連牙齒都刻得那麼細緻……你什麼時候連挑吉祥物的眼光都這麼好了？果然是有顏值的女人就連審美也不肯輸對吧？」

竹寧淡淡地掃她一眼：「妳現在是誇我，還是誇風獅爺？」

「兩個一起誇不行嗎？畢竟一尊鎮煞，一個鎮我。」

「……妳想說我凶神惡煞嗎？」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妳今天這條黑絲襪搭短裙的比例，堪稱辦公室裡最大的神明顯靈現場。我現在求什麼妳都說得準。」

竹寧聞言不動聲色地走回自己的座位，沒說話，但嘴角卻微微抬起了一點點，看起來像是努力忍笑中。

佩岑觀察得很清楚，立刻乘勝追擊。

「真的，小竹我發誓，你今天這套衣服如果放到天界時裝週，絕對封面。我剛剛在想我們是不是該在天界開直播教大家怎麼搭制服，你來穿，我來講話。」

「所以妳打算轉職當時尚解說師？」

「如果能每天看妳的腿，我可以一輩子做剪輯師。」

竹寧手上的資料突然停了一秒，終於抬頭看她。

語氣一如既往淡淡的，卻難得浮出一絲調侃：

「風獅爺在金門。」

「……欸？」

「不在澎湖。」

佩岑怔住了一下，然後猛然反應過來那是幾天前她拿來威脅被調職時說的話——「我不想被調去澎湖，我會被風獅爺嚇死」。

她當場捂臉。

「欸欸欸小竹妳這樣真的太壞了欸，記仇還記那麼久，我都忘記我自己講過這句了。」

「所以現在妳可以安心一點了。澎湖沒有風獅爺，只有海風跟……工作堆成山。」

佩岑委屈地趴回桌上，「好啦～所以我現在就得學著對著它說話嗎？妳打算從什麼時候開始監考？」

竹寧回頭打開電腦，冷冷拋下一句：

「現在開始，妳可以每天向它回報KPI達成率，說不定會加薪。」

「你在開玩笑嗎？我們連辦公室熱水壺都會跳電欸還加薪？」

竹寧沒再接話，只是很輕地笑了一聲。

那聲音極輕，幾乎聽不見，卻被蘇佩岑牢牢記住了。

她盯著桌上的風獅爺，手指戳戳它的頭，小聲喃喃：

「欸，其實我不是怕風獅爺啦。我是怕……這裡沒了她的時候，真的會變得很無聊耶。」

然後又趕緊低聲說：「欸你不准傳話喔你是守護靈不是爆料者。」

她小聲碎念，竹寧假裝沒聽見，但坐在電腦前的肩膀，還是微不可察地動了一下。

就像，忍不住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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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早上，蘇佩岑一打開辦公室門，還沒喝口水，就發現事情不太對。

空氣裡有一種……莫名其妙的儀式感。

她眨了眨眼，把杯子放下，慢慢地走近辦公室角落的架子。

「……喔喔喔喔喔小竹妳瘋了吧妳真的瘋了吧！」

那個原本擺放備品的小書架，現在被整理得乾乾淨淨，最上層鋪著紅布，昨天那尊風獅爺穩穩地坐鎮其上。

不只是這樣，牠面前還立了一張小立卡，上面插著一張列印好的名牌卡，外加塑膠套包裝，整齊又正式。

天界月老祠臨時人員代班證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TPhIwIcz2
姓名：風哥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lRAGyVJpJ
職稱：駐守值日神獸（試用期）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oi23Tqb7y
所屬單位：苗栗某辦公處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yHHtB1gM1
起用日期：05月13日」

佩岑的嘴角一邊抽搐，一邊慢慢轉頭看向正坐在電腦前、優雅地脫外套的竹寧。

「……妳到底昨天晚上幾點還在搞這個啊？」

「十一點半。」

竹寧語氣平平，像在講昨天洗衣服。

「妳有病是不是！！」

「沒有。只是覺得牠看起來很閒，安排點任務讓牠融入環境比較好。」

佩岑抱頭在椅子上轉圈，「不對不對我今天真的要去收驚，這辦公室已經超現實到讓我信這尊真的會打卡上班了！」

她回頭又看了一眼那張名牌，然後突然發現——

「欸，牠的照片怎麼這麼清楚？你還幫牠拍了大頭照喔？」

「嗯，我用公用影印機掃描牠的臉。」

「啊啊啊啊啊啊妳真的瘋了我真的要去投訴妳濫用資源！！」

竹寧看了她一眼，神色不變：「我有申請內部測試用紙，屬於行政資源的合理運用。」

佩岑差點把椅子翻過來。

她抱著自己的腦袋，小聲地喃喃自語：「完了完了，今天報表還沒做，但我已經開始思考要不要幫風哥申請打卡指紋了……」

竹寧走過來，幫她把歪掉的馬尾髮圈稍微繞緊了一點。

語氣輕飄飄地：

「那就一起幫牠申請勞保？」

「小竹！！！」佩岑的聲音高八度，「你是要逼死我對不對！！我現在連看牠一眼都有壓力欸！你知道我剛剛一進來真的有一種『欸主管來了要打招呼』的反射嗎？！」

她的聲音帶著一點顫抖，真的有點失控。

竹寧歪著頭想了想，然後提案：「要不要明天我幫牠換一條領帶？」

「不！你給我停下來！！」

「好，那我考慮幫牠申請內線分機。」

「我會瘋我真的會瘋……」

蘇佩岑哀嚎完，最後癱軟在自己的辦公桌上，苦笑著：

「我覺得妳真的會在某一天，拿到天界的最佳創意行政獎。」

竹寧低頭看她一眼，語氣仍然輕得像棉花糖：

「我只是想讓妳覺得，這尊風獅爺不只是護身符，也有點……陪伴感。」

她這麼說完，就安靜地回到自己的位置，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

而蘇佩岑默默轉頭，再度看了一眼那張「風哥辦公桌區」的便利貼，以及那張端端正正的代班證。

她噗哧一聲，終於笑了出來。

「……幹，我真的會信牠有工作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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