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官賜福平行時空-《狐緣》 - 第二章：迷霧森中，沉眠之狐

離開天界後，墨離未曾回歸鬼市，也未讓任何手下尋他。他只披一襲紅衣，孤身隱入無邊的山野林澤，任腳步隨心，行至不知名的疆土。天地間風聲蕭蕭，遠山如墨，只有他一人走在白霧深處，彷彿整個世界都與他隔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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霧很濃，濃得連前方的路都看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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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墨離並不在乎。他本就不是尋路的人，他只想遠離那殿中的聲音，遠離璃川那句輕柔卻決絕的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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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條路，太冷，也太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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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無數次踏遍地獄，寒冷與孤獨從不是什麼。但那聲「太遠」，卻像把利劍插進他的心口——彷彿他怎麼走，也無法靠近璃川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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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得很遠，遠到連空氣都變得陌生。直到某一刻，他的腳步忽然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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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的霧比先前更濃，濃得幾乎凝成實質。林間毫無聲息，連鳥鳴與風動都消失了，只剩他一人的呼吸與心跳，在這片封閉的空間中迴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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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察覺了異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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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尋常的林霧，而是一座結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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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離微微眯起眼，唇角勾起一抹幾不可察的弧度。久違的戰意在體內緩慢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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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趣。」他低聲道，語氣卻不帶半點戒備，反倒帶著幾分……鬆懈與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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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輕步踏入霧心，周圍的氣息驟然一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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霧中隱隱浮現出古老的石像與青苔蔓延的陣紋，幽深如夢。中央，是一處山泉匯聚而成的淺潭，潭水清澈見底，靜得不見一絲波紋。水中央的青石平台上，靜靜躺著一個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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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名青年男子，身披白衣，長髮如雪，眉目清逸而帶妖氣，肌膚如玉，脖頸與鎖骨隱隱透著一層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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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背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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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條銀白色狐尾蜷伏其下，靜靜展開，如蓮如雪，神秘而莊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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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離站在霧外，眼神微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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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尾狐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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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純血妖族，已數百年未曾現世。更遑論這九尾之姿，竟未封印、未化形，且氣息寧靜無爭，彷彿仍處於沉睡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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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封印，是修煉……他在渡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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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離眉頭微蹙，心下掀起一絲波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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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尾妖族本非凡俗，得道者可逆天而行、飛升成仙。但飛升之劫兇險無比，須於極靜極純之地閉關百年，斷情絕念，不可為外物所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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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地……竟成了他的藏身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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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離腳步未動，卻下意識地多看了對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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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太安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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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得不像沉睡，更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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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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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猛地踏前一步，衣袂掠風，直入結界之內，紅影如焰撕開霧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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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還活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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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在九尾男子身側，目光掠過對方胸膛與頸間，幾不可見的氣息波動尚存，心跳卻弱得幾近透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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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離蹲下，伸手探向對方的眉心，準備以靈力護住元神。但指尖尚未觸及，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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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條狐尾驟然揚起，如雷霆萬鈞，齊齊朝墨離猛襲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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霧氣翻湧，氣機驟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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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離冷笑一聲，身形未動，紅衣如火，反掌一招，鬼氣震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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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你還真醒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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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尾驟然揚起，疾風如刃，逼得四周霧氣倒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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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離身形如電，袖中紅綾一甩，輕巧化解尾勢，身法如游龍般於九條尾間穿梭。若換作旁人，早已被那銀尾擊散魂魄，卻唯獨他面色不變，甚至隱帶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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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是醒了呢，還是夢裡殺人？」墨離低聲調笑，目光卻銳利地捕捉著九尾每一次尾翼的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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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尾兇猛如兵刃，卻終究不是殺意凝實的攻擊。墨離心中一動，果斷抽身退開，靜靜立於三丈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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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瞬，九條狐尾微微顫抖後緩緩落下，如浪潮褪退。水潭中央，那名男子眉間微蹙，終於緩緩睜開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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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灰色的瞳孔，似帶星月寒光，直直望向墨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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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種混雜著困惑、防備與本能敵意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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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誰？」他的聲音嘶啞低沉，卻帶著妖異的磁性，仿若遠古雪嶺的寒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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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離微挑眉，未答反問：「你還記得你是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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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尾狐妖沉默片刻，視線掠過四周，再回到墨離身上，氣息微亂：「我本應在修煉……你擾我清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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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離走近一步，仍不急不緩：「我本只是路過，倒是你先動手。你這地方封得這麼密，不像在修煉，更像是被藏起來的墓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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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神色一僵，似有所觸動。他緩緩起身，狐尾倏地收斂，化作虛影沒入脊背。衣衫未掩的胸膛處，有一道青金色的紋路緩緩浮現，彷彿天道留下的試煉印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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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幽宸。」他終於開口，眼神清明幾分，「九尾狐族最後一脈。閉關百年，只為飛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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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宸？」墨離念著這個名字，眸中微光閃動，似是將之牢記於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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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問：「為何選在這裡？這片林子周遭被天機遮蔽，連神官都難以覓得……是你自己布下的結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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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宸搖頭，語氣沉靜：「這是祖靈遺地。族人早亡，我唯一能回去的地方，只有這裡。若非臨渡劫前神識不穩，也不會暴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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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離聞言沉默良久，眼神卻不再如初見時的試探，反倒浮上一絲若有所思的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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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原本不信「天機遮蔽」能隱到連他都誤入的地步，但如今看來，這片林子確實另有玄機。只是，他始終覺得那股牽引他踏入霧林的力量……並非全然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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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轉身，剛欲開口，忽覺眉心一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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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機翻湧，一股微不可察的靈息從潭邊殘陣中透出，瞬間籠住四周空間。墨離眼神一凜，身形未動，卻如墜萬丈寒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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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是單純的結界，而是針對神識的幻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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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一瞬，眼前景象驟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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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彷彿又回到了那座神武殿前，璃川背對著他，紅衣如火，卻冷得無法觸碰。萬千鬼影在他腳下翻騰，一道熟悉卻殘酷的聲音在他腦中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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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該離我遠些……墨離，你不該再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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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璃川從未說出口的話，卻像利劍般剖開了他心中最深的執念。幻陣以心造境，將他壓入執念深淵，連鬼王之力也難以抗拒。他意識漸漸模糊，神魂幾欲崩散，身體在現實中亦顫然欲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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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此時，一道銀光驟然從他身後閃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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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宸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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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原該繼續靜修，原不該捲入任何外務，更不能擾亂自身氣脈。但當那熟悉的氣息在結界中漸弱至將滅，他毫不猶豫地衝入陣心，強行以自身靈力鎮壓幻陣核心，將墨離從幻境中強行拖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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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飛升印記驟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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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幽宸最後的契機，一旦靈力逆流干擾外陣，百年積累便會付之一炬。他知道，卻仍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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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他看見那個紅衣人，在幻境中無聲落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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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萬籟俱寂的時空裡，他看見那雙眼，蘊著無盡的悲傷與決絕，如同無數劫火焚身之後的殘灰，不聲不響地墜入虛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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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是普通的幻境。那是「心陣」，能引出修者心底最深的執念與劫難。若神魂動搖，便會陷落其中，魂飛魄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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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宸不知他為何會被那幻陣牽動，更不知那人心中究竟藏著什麼。但他明白——若不出手，那人便回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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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他以靈力撕裂陣核時，丹田處傳來一聲幾不可聞的碎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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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宸神色未變，卻悄然咬緊了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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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穩穩地接住墨離，靜靜將他從陣中扶起，掌心卻已滲出鮮紅的血跡。那血不從體表而來，而是自他咽喉與氣府深處湧上，甘如鐵鏽，熱得發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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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悄悄側過臉，唇角鮮血一滴滴墜入泉中，被清澈水光吞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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喘息間，他強行鎮住體內亂竄的真氣，將那道飛升印記的裂痕壓回靈府深處。縱是他這樣的妖修，也幾乎在剎那間耗盡了百年積蓄，只餘最後一口氣息撐住神識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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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沒有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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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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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離就在他懷裡，眉心皺得極深，似仍未脫離幻夢。幽宸望著那張清俊卻疲憊的臉，終究只是輕輕一笑，將那縷未出口的鮮血吞入腹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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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虧你還敢亂闖結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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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聲音低啞，語氣卻平靜如常，甚至還帶著一絲虛浮的揶揄。然後，他放下墨離，站起身來，背對泉水踉蹌一步，卻悄然穩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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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海破碎的痛，灼得他幾乎跪地。但他沒有讓墨離看見任何異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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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之後，他不再主動提及修煉，也未再重啟飛升之陣。只是每日於霧林中靜坐，調息、吐納，仿佛仍在等待下一次天劫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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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離幽幽轉醒時，霧林仍靜，泉水依舊清冷。頭頂樹影婆娑，斑駁日光透過霧氣灑下，映得水面微微發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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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猛地坐起，掌心一緊，鬼氣翻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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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瞬間的本能反應。直到他察覺四周無異，才緩緩放鬆，垂眸望向自己手臂上繞著的一縷細紋結界，那不是他自己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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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動手救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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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轉頭看去，只見不遠處的青石邊，幽宸靜靜坐著，單手支頤，神情淡然。白衣被濕氣微微打濕，長髮半束，銀灰色瞳孔中透著疲憊，卻依然淡定自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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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闖了我結界，又撞進陣核，還想不讓我救？」幽宸語氣清淡，略帶一絲調侃，聲音卻有些沙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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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離微皺眉，盯著他幾秒，忽地垂眼低聲道：「我記得……有陣……幻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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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似乎還未從幻夢中完全走出，聲音低啞，如從某個深淵中抽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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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宸沒有回話，只是目光輕輕一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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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是普通的幻陣，是封藏此地的古心陣。碰不得。」他語氣平靜，像在說一場與己無關的事，「你被困得太深，若再晚一刻，就回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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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離沉默，似乎在咀嚼他的話。半晌，他低聲說：「你早該不理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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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宸挑眉：「但我偏偏理了，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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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語氣幾乎像是在拌嘴，但墨離聽出其中那一絲隱晦的……輕鬆，與遷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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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起眼，看著對方唇角那一點幾乎被霧氣隱沒的血痕，眸色微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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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受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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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宸動作頓了一瞬，隨即抬手拂過唇角，淡聲道：「只是氣逆，不打緊。你還能動嗎？若能，該離開這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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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給墨離追問的機會，站起身，語氣轉冷：「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你若再誤入一次，下次我未必還管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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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離沒有立即回應。他站起身，望著那早已消散的幻陣之地，眉頭深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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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隱約察覺，幽宸並未將一切實情告訴他。但對方不說，他也沒有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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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那一瞬，他在幻境裡看見璃川背影遠去，眼淚卻落在了這片霧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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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轉過身，再次望向幽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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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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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他很少說出口的一句話，聲音極輕，卻透著前所未有的真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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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宸微愣，旋即輕哼一聲：「早知道你還會說謝，就該讓你多困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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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離低聲一笑，什麼也沒再說，與他並肩走出霧林。但他沒看到，在他轉身的那一刻，幽宸背後的衣角染了一絲新的濕痕——血色如墨，悄然滲出，卻又被他強行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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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升之路，自此斷絕，無人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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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那片不曾留下任何痕跡的泉水與碎裂的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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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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霧林之外，山道蜿蜒，陽光灑落，一路斑駁金光。二人一前一後，腳步不疾不徐，卻皆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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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離走在前頭，偶爾側目看幽宸，卻見他神色冷淡如常，步履穩健，彷彿先前那場靈力逆衝根本未曾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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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那一抹血色，他記得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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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墨離忽然停步，轉身擋在幽宸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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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宸挑眉：「怎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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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你不願被打擾，是因為要飛升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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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宸神色一凝，隨即垂眸一笑，語氣不變：「是啊，閉關百年，總不希望被個亂闖的鬼王劫走最後清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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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現在……還飛得上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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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話像是無意，卻也帶著一絲試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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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宸眸色微沉，沉默片刻，忽而輕笑一聲：「不過是靈息稍亂，調息幾日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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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得輕描淡寫，語氣毫無破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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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離盯著他，沒有說話。他的直覺告訴他——幽宸在撒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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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一刻，他卻選擇了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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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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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退開一步，讓幽宸從自己身側走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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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宸步伐未停，只淡淡道：「你若無事，最好不要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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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離沒回答，只隨他同行，一路無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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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臨近山腳，一條溪流從林間穿過，鳥雀啼鳴，氣機漸歸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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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宸停步，轉身望向墨離，語氣似告別：「你回你的鬼市，我繼續閉關。這裡……我們誰都不欠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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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離雙手負在身後，望著他，忽然笑了笑：「你救了我，這筆帳，我記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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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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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偏要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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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宸垂眼，神色晦暗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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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欠你一條命。」墨離語氣漸沉，「但我從不白欠——將來，我會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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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罷，他轉身離去，紅衣翻飛，一如來時灼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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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宸立於溪畔良久，直到那抹紅影消失於山林，才緩緩抬手，捂住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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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下飛升印記已然寸寸裂紋，靈息紊亂如海，根本無法再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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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緩緩閉上雙眼，低聲喃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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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再選一次，我還是會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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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音極輕，隨風遠去，無人得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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