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止的光影 - 第二十九章暫別之夜

沈渝的假期倒數正式開始，公司裡的人彷彿比他本人還緊張。

自從留職停薪的消息一傳出來，他每天都像是巡迴告別，從專案會議、內部簡報，到走進茶水間，都會有人半開玩笑地說：

「我們的工作狂要放假了耶！怎麼了？是突然被愛情砸中嗎？」

「欸你休息這一年，我升職了怎麼辦？」

頂樓吸煙區是他短暫喘口氣的地方。他一邊抽菸一邊望著城市邊緣的雲層，每當有人經過，總不免又是一陣打趣——但語氣中卻都帶著敬意與祝福。

「你終於願意停下來喘口氣了，這才是人該過的生活啊！」

「不過希望你回來的時候，不要被我們追過囉～」

沈渝每次都笑著回應：「希望你們沒把公司燒掉我就謝天謝地了。」

玩笑裡有輕鬆，也有一種難以言說的釋然。他曾是那個把責任扛在肩上、不容自己鬆懈的人，如今終於放下，這一年假就像是一場系統重啟。

每個來找他交接的人，語氣都帶著一點羨慕，一點不捨，還有一點認真的祝福。他也在心裡暗暗記著：這些人是他走過這段旅程最真實的證明。

有位新人悄悄對他說：「沈主管，我希望我未來也能像你一樣，又拚、又自由。」

沈渝聽了只是笑，拍了拍他的肩說：「自由是自己給的，不是等別人放。」

交接結束那晚，沈渝請了整個部門吃飯，說是感謝大家的照顧，也說是慶祝他終於「脫離苦海」。席間他難得喝了幾杯，話變多了些，也笑得比平常多。

回到家時已經深夜，他洗完澡，隨手綁了頭髮，端著一杯水坐到窗邊，打開視訊，螢幕那頭的白湛剛從片場回來，身後的燈光昏黃，看起來也挺累。

「你今天怎麼有點醉？」白湛笑著問。

「有嗎？」沈渝撐著下巴，眼神有點迷濛，語氣卻很清楚，「我只是喝了點酒而已。」

他說起晚餐的場景，說起那些平常只會埋頭苦幹的同事，今晚居然輪番說出祝福的話，還有人在敬酒時說：「你不在，我們壓力會少一點，但也會很不習慣。」

「有點想念了？」白湛問。

沈渝頓了一下，「嗯……有一點吧。我還是習慣工作時的那種節奏感，今天離開辦公室的時候，看著自己空了的桌面，心裡有點空空的。」

白湛沒立刻說話，只是看著他，像是在等他把話說完。

「但我也知道自己該離開一下了，這幾年太像機器人。只是……你知道嗎？要離開一個你很熟悉的角色，其實很不容易。」沈渝說到這裡，低下頭笑了一下，「我是不是很奇怪，明明是我自己選的，卻又有點不捨？」

「一點也不奇怪。」白湛語氣很溫柔，「那是你很努力、很用力生活的證明。你花了這麼多年建構起來的東西，當然會捨不得。」

沈渝看著他，眼神多了點情緒。

白湛接著說：「但我覺得你做得很好，真的。願意停下來看看自己，是比繼續往前衝更難的事。你很勇敢，沈渝。」

那句「你很勇敢」，像是一把釘子穩穩地釘在他心裡某處。

沈渝沒說話，只是微微點了點頭，然後低聲說了一句：「謝謝你。」

螢幕另一端的白湛露出一抹笑意，「不用謝我啊，我會一直在。你不是說你要環遊世界嗎？你就去，我就在你手機那頭，等你分享你看到的風景。」

沈渝聽著，低低地笑了。

那一夜，他們就這樣視訊到很晚，沒有過多計畫，沒有急著給未來一個準確的定義，只是靜靜地，在彼此的世界裡多留了一點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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