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的我們 - 第四十一章-熟悉的笑容

距離來到巴黎，已經過了一個多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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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開始能輕鬆用法文點餐、跟老師討論文章，也懂得怎麼在地鐵轉乘、在市集殺價。每天早上，我會繞道走過塞納河畔的書攤，晚上則會記得幫Louis泡杯熱可可。有時候，Louis會在我背單字時遞來一盤切好的水果，像是在提醒：別讓自己太緊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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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ouis是個不擅長說甜言蜜語的人，但他的每個舉動都讓人感覺到體貼入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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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 travailles trop. (妳太努力了。)」他會這樣說，然後將筆記本從我手中抽走。「Viens. On marche un peu. (來，走一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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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我們會走到家附近那間開得很晚的超市，買點牛奶、麵包或是她愛吃的法式奶油捲。有時候他也會像不經意地一樣說：「Tiens, ton chocolat chaud. (來，妳的熱可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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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笑著接過，心中卻突然一陣恍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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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之曜以前也是這樣，每當我累得想放棄時，他總會不動聲色地端來一杯熱可可，然後不問任何理由地陪我坐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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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之曜……你們真的好像。」我在心裡這樣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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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週末，Louis出門買東西，我想把書房整理一下，順便找個空箱子裝最近收到的講義。我走上樓，發現Louis的房門半掩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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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沒關係吧……」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推門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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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一如他的人，整潔、沉靜。書架上整齊排著法文經典與一些攝影書，牆上沒有過多裝飾，唯一吸引我注意的是最上層一個有些舊的深藍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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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踮起腳尖，拿下來，小心翼翼地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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裡頭是一些信件和一疊泛黃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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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張，就是兩個男孩並肩坐在海邊長椅上，一個歪著頭笑得燦爛，另一個則安靜地看著他，眉眼溫柔得讓我的心跳頓了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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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張臉，太熟悉了。是沈之曜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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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翻過幾張後，每一張都像是在印證我的直覺。他們穿著台灣制服、一起打球、在陽台上吃冰棒，甚至還有一張在學校前比著剪刀手的合照，背景是熟悉的高中校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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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張背影照特別醒目，是兩人並肩站在山坡上，照片底部用圓珠筆寫了一行法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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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ujours avec toi, mon petit frère.（一直在你身邊，我的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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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怔怔地看著那句話，心臟猛地跳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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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弟……沈之曜是Louis的弟弟？」我腦中浮出這個想法，又覺得太荒謬，太不可思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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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我還在遲疑時，手機震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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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之曜傳來訊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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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那邊天氣怎麼樣？有沒有去市集看看？那家可麗餅攤妳應該會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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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手指飛快回覆：「你每天都問，會不會太關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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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之曜幾秒內就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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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心也要被限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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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著那行字，心中突然有點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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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起那些晚上的語音訊息，沈之曜總是柔聲說著：「今天很棒喔，妳做到了。」「Ziyun，妳真的越來越厲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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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咬了咬唇，打了句話：「你小時候常和哥哥拍照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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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他沉默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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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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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試探地又問：「那你哥哥……是不是很會照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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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直接回答，只傳來了一張照片——那張我剛剛在盒子裡看到的山坡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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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直都很照顧我。現在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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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怔怔看著手機，連續幾分鐘都沒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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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話不知怎地，讓我的喉嚨有些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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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繼續問，也不敢下定論。但卻隱約知道——Louis，也許不只是那麼剛好出現在生命中的寄宿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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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這一切根本不是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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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輕輕將照片放回盒子，將房門關上。下樓時，看到Louis站在廚房門口，笑著遞來一杯熱可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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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 veux du chocolat ? Il fait froid aujourd’hui.（妳想喝熱可可嗎？今天很冷呢。）」他語氣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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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愣了幾秒，接過杯子，笑著說：「Merci… c’est très gentil.（謝謝你，你真的很貼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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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說出口的是——這句話，我以前也常對沈之曜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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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現在，我不知道，自己手中握著的這杯熱可可，是來自誰的關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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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ouis，還是他的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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