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命丟進井裡 - 第八章：擦撞

唐劭再次醒來時，已經回到自家沙發。他穿著原先的衣服，身上乾乾淨淨，連與王老太打鬥時留下的傷痕也無影無蹤。

　　但他心裡清楚，這一切絕不是夢。

　　身體或許痊癒，心底的疲憊卻騙不了人。

　　他靠坐著，讓思緒慢慢歸位。忽然像想起什麼似的，他伸手摸向口袋——果然，那只帶著神秘力量的搖鈴還在。

　　他將搖鈴放在茶几上，又抬起右手，凝視掌心，心中默念那張金色通行證的模樣。下一秒，一張閃著微光的金卡浮現而出。

　　副本裡那老頭曾說，手持通行證、心念驛站，便能感應到最近的驛站所在。

　　唐劭閉上眼，指尖摩挲金卡，不多時，腦中自動浮現一條路線圖——最近的驛站，就在距離這裡五公里外。

　　他拿出手機看了眼時間——從他進入副本到現在，已過了整整四天。眼下是晚上九點半。

　　副本時間與現實世界，果然不同步。

　　他點開外送APP，隨意點了一份晚餐，又走向浴室放了洗澡水。

　　雖然知道了驛站的位置，也確實該前往一探，但現在，他只想吃頓熱飯、洗個澡，然後好好睡一覺。不論世界多混亂、規則多殘酷——至少今晚，他要過得像個活人。

　　＊＊＊

　　烈日當空，行人紛紛躲進樹蔭下避暑，唯有騎車的人無處可藏。

　　正值酷熱，一場荒唐鬧劇正上演——

　　一輛黑色轎車與一台摩托發生擦撞，雙方停在路中央。騎摩托的中年男子怒氣沖沖，竟從車廂抽出一把蝴蝶刀，邊咆哮邊朝轎車駕駛座揮舞。

　　轎車遲遲未見人下來，也不知是被嚇著了，還是在觀察什麼。

　　儘管天氣悶熱，圍觀群眾卻越聚越多，周圍車輛也因此堵成一團，不少人已掏出手機報警。

　　然而中年男子毫不在意，怒踹車門、口出惡言，一副非砍人不可的架勢。

　　若是平時，唐劭或許會饒有興致地看戲，但今天不同。他原本提早結束工作，準備前往驛站探查，卻被堵得動彈不得，臉色頓時沉了下來。

　　他撥了個號碼，剛接通，黑色轎車的車門終於打開。

　　一名身穿紅T恤、褪色灰長褲的胖子下了車，手上拿著一串佛珠。裝扮雖不倫不類，神情卻異常溫和，倒像個路過拜廟的善男信女。

　　胖子走到車前，對中年男子點了點頭，手指撥動佛珠。

　　下一秒——中年男子像被定格一般，蝴蝶刀僵在半空，動也不動。

　　唐劭眉頭微皺，靜靜觀察。

　　「唐董，您找我有什麼事？」電話那頭傳來恭敬聲音。

　　唐劭剛想開口，眼前一幕卻讓他心神一震——

　　那名持刀男子竟猛地將刀刺入自己腹中，血花四濺。

　　然而群眾卻無一人驚呼，像被什麼東西蒙住了眼。空氣也隨之凝滯。

　　人群默默轉身離開，宛如未曾目睹這駭人的場景。

　　胖子則淡定走回車旁，檢查車損，之後不緊不慢重新上車，揚長而去。

　　直到黑色轎車駛遠，圍觀群眾才如夢初醒般爆發驚叫，有人呼喊，有人報警，一時間場面混亂。

　　唐劭對著手機淡淡道：「……XX路，有人自殘。派人過來處理。」

　　語畢，不待回應，他便掛斷電話，猛踩油門，直追那輛黑車。

　　能讓人當街自殘、群眾當場失明，還面不改色地檢查車損？這戲演得比副本還逼真。

　　唐劭挑眉：不撿這條線，他都對不起自己那張金卡。

　　他車速極快，幾乎是狂飆，終於在紅燈前追上對方。他將車併到對方車旁，搖下車窗，舉起金卡，對胖子說：

　　「去哪？載你一程。」

　　＊＊＊

　　艷陽高照，唐劭將車停在一塊偏僻空地，黑色轎車亦在後方停下。

　　胖子第二次下車，熟門熟路鑽進副駕駛座，繫上安全帶，笑道：

　　「兄弟，多虧你，不然我得繞一大圈修車。」

　　唐劭看他一眼。這人相貌溫和，笑起來眉眼彎彎，倒真有幾分彌勒佛的感覺，完全不像剛才操控人自殘的狠角色。

　　「去哪？」

　　「驛站。我缺了點東西，得補貨。」

　　唐劭聞言一笑：「真巧，同路。」

　　賀靖達哈哈大笑，他笑起來有種奇特的弧度，像彌勒佛，也像一隻隱匿於黑暗中的大貓。

　　他自來熟地伸出手：

　　「我姓賀，賀喜的賀，靖節先生的靖，豁達的達。你呢，兄弟？」

　　他邊說話邊打量唐劭，目光似乎稍稍停留在他身上，像在無形中測量對方的分量。笑容卻太自然，像隨口聊天，反而讓人難以揣摩他心思。

　　「唐朝的唐，年高德劭的劭。」

　　賀靖達輕輕點頭，慢悠悠說：「唐劭，唐少……名字不錯，人如其名，聽著就不像會亂衝的傻子。你這也是補貨？那行，這一趟我罩你一次。」

　　唐劭聽得出他話中有話，卻沒多說，只是挑眉一笑：「我第一次去驛站。」

　　這些年「唐少」兩字叫得多了，他早聽不出褒貶。

　　「喔？原來你是新人！」賀靖達一臉意外，「既然這麼巧，待會我帶你走一趟，就當謝你載我一程了。」

　　唐劭點頭，沒拒絕。

　　接下來的路上，賀靖達話匣大開，一路嘮個不停。說的多半是關於殺戮遊戲的事，唐劭邊開車邊聽，從中獲得不少實用資訊。

　　原來這圈子裡的人依照等級劃分，共分三階：

　　第一類，是剛加入的新手；

　　第二類，是等級五十以下的熟手，被稱作「小神」；

　　第三類，是五十級以上的強者，大家統稱為「大神」。

　　每次經歷副本後，都可能提升等級。

　　「還真像打遊戲似的。」唐劭笑道。

　　「可不是。不過這遊戲輸了可不是 Game Over，而是直接送命。」賀靖達熟練地點了根菸，「介意我抽一支？」

　　「不介意。」唐劭單手控盤，另一手伸出，「也給我來一支。」

　　兩人開始吞雲吐霧，車窗微開，煙氣飄散。

　　「這圈子裡，小神最多。新人雖多，但淘汰率也高得嚇人。至於大神嘛……雖然說是強者，但也分兩種。」

　　他語氣一頓，彈了彈菸灰：

　　「有些人是踩著死人升上去的，靠的是運氣和無恥；但也有一些，是真的有實力。不過這類人，大多傲慢得很，很難相處。」

　　「那有沒有等級上限？」

　　「有，七十封頂。」賀靖達吸了口煙，語氣低了些：「不過這種人，一隻手數得出來。多數人這輩子也見不到一個，咱們這階級，能活多久是多久。」

　　「活得久，才是真的強者。」唐劭道。

　　說話間，車子已抵達目的地。

　　唐劭下車，撣掉手裡的菸頭，抬頭望向眼前，卻怔住了。

　　「怎麼回事？」

　　那是一間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加油站，車流熙攘，毫無異常。

　　但他腦中浮現的地圖明明顯示——驛站就在這裡。

　　「沒錯啦，你沒走錯。」賀靖達也下了車，神秘一笑，語氣意味深長：

　　「驛站，就在那廁所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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