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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至他爸的那台老車在早上出門前正式退休，他坐在駕駛座裡整整五分鐘也沒成功將它發動上，只能和程以旭一道去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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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以旭安慰他，說週末放假陪他一起去車廠看看哪裡出問題了。夏至是不報能修好的希望，這台車年紀比他還大，他爸當初就是買的別人不要的二手貨，人老了要認命，車也是一個道理，估計買一輛新的還更划算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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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至小聲地嘆了口氣，扭頭問程以旭最近可不可以都坐他的車。他們家附近算有直達的公車，搭一段路再走十分鐘就能到公司，下班不趕時間，夏至能不慌不忙地慢慢摸回去，他有自信能每天早上準時摁下鬧鐘、不賴床，但大概沒有足夠的體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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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以旭的視線從交通號誌移到夏至身上，他看上去想笑，但忍住了，夏至猜得出來。他說：「本來就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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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在超商前停下，距離公司還有百多公尺，夏至動作慢，程以旭也不催，手搭著方向盤，目光落在超商的玻璃窗貼著的海報。夏至在下車前聽見程以旭提醒他去買個早餐吃，夏至點了頭後開門，從解安全帶、把手機放進背包裡，再到下車，這幾步路花了他三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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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員問他要不要刷載具時，夏至忽然開始思考自己和程以旭的身材是否只差了一頓早餐，一個月上班二十天，一年就是兩百四十天，他頓悟了，但錯過了拿出載具條碼的時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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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公司，打上卡，比平常要晚了一些，但多虧程以旭的車，顯示的數字還在他的可接受範圍內。正好程以旭發了訊息過來，問他到公司了沒有，夏至抿了抿嘴，敲了個「嗯」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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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事小楊掐著遲到的點進辦公室，手裡提著印了商家logo的塑膠袋，夏至對那顆微笑漢堡很眼熟，他們家的雞塊炸得遠比連鎖速食店要好。小楊和夏至道早，體貼地分了一塊給他，夏至接過來，用四分之一塊麵包作交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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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餘的四分之三夏至一路吃到了近中午，他和小楊提了一嘴這個麵包變難吃了，超商或許可以考慮下架。小楊大笑，說就算是米其林餐廳也不會有人連續吃一星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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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人都有同樣的見解，但夏至有自己的小堅持，很多個小堅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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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選擇清楚知道味道的麵包、要打幾點幾分的卡、每天要花半小時看電影，就連午飯到員工餐廳，他也只坐某一個位子，要是提前被人佔走了那夏至就會乾脆餓肚子，不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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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楊坐在夏至對面吃外送，吃的舒肥雞胸佐青菜葉，一點味道也沒有。夏至將米飯放進嘴裡，聽她抱怨明明已經減了好多天肥，體重卻沒有下降的跡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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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至剛要開口，身後便傳來一陣笑聲。他聽見某個男性浮誇地模仿了什麼，轉過頭看了一眼，正好和人群中的程以旭對上視線，程以旭很慢地朝他眨眼，或許也不是特意，畢竟眨眼這個行為屬於人體的自然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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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於夏至，程以旭是剛走進餐廳便要打看不到盡頭的招呼，在夏至這，不同部門的人互不相識是正常，放到程以旭身上似乎就不一樣，全公司或許沒有不知道他的。這點從上學時期就沒有改變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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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楊的目光跟著程以旭一群人移動，直到他們進入盛菜的隊伍，她才把快扭到的脖子給轉回正面。小楊把水煮青菜嚼出脆聲，「好難得在這裡遇到他們，今天很幸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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營業部確實很少出現在員餐，他們部門的休息時間沒有硬性規定，所以一般都是相約出去外頭吃。小楊說這裡的氛圍不符合營業部的氣質，夏至沒打算苟同這句話，也不理解遇見他們算哪門子的幸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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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至吃完飯準備離開時程以旭他們看著才剛結束一段話題，正要動筷。夏至多看了幾眼，程以旭背對著他的方向坐著，坐姿放鬆但不駝背，他的手機並沒有擱在手邊，更沒有注意到已經吃飽飯準備回去辦公的夏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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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前程以旭傳了訊息過來，說出公差了，沒辦法準時回公司，可能要夏至自己回家了。夏至說「哦」，末了覺得太冷漠，又多挑了個看著很傷心的小熊丟了過去，程以旭可能又去忙了，過很久也沒有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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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公司到家，趕著時刻表坐車只需要花半小時，而慢吞吞地過馬路得耗四十多分鐘，夏至有點累，今天開了兩次內部會議，他不費什麼力氣便說服了自己選擇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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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楊今天沒有男朋友接送，陪他走了一段到捷運站的路。她從附近新開的餐廳講到會偷聽人說話的廣告推送，在夏至刷卡進站之前她還在閘門另一頭煩惱喜餅該挑哪一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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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至上車，坐了一站後起身給一位獨自帶兩個孩子的媽媽讓了位，他從背包裡翻出有線耳機，循環播放起一首鋼琴伴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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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記得，小楊和她的男友是從小的玩伴，所謂的青梅竹馬，平時相處模式和親兄妹沒差多少，真正跨越友情那條線還是因著酒精助攻下的真心話大冒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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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認關係到論及婚嫁，期間只經過兩年，夏至有些難以想象一輩子和同一個人相處的畫面，但看著小楊把試穿婚紗的照片分享給自己，他知道對方當下的心情是喜悅，甚至是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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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一個身份轉換到另一個身份，似乎是一件容易令人動容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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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至到家後洗了手換了衣服，他將抵達的時間紀錄在日記本的左上角，不帶符號，只有數字，連同日期一起，看上去有點像迷糊時抄寫的筆記。程以旭只說了沒辦法準時下班，沒說會幾點離開，也沒說去了哪裡，夏至盯著時鐘秒針跳了兩格，先開了包餅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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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比平常要餓一點，大概是因為今天的運動量也比往常要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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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等到了六點半，門口依舊沒有動靜，電梯倒是響了幾次，但敞開又闔起過後的腳步聲都不是轉向他們家門。夏至不打算等了，剛剛吃的餅乾已經有消化完的趨勢，他又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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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至晃到附近的麵店外帶了水餃回去，麵店老闆認識他，剛搬來那會兒夏至曾連續整整兩個星期都來光顧，永遠點的同一款品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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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以旭捏著他的手臂說他這麼吃會營養不均衡，夏至還要反駁水餃的內餡既有蔬菜又有肉，外皮是澱粉，整體來說和吃一份便當的區別不大。後來程以旭是怎麼說服他的？對了，程以旭抱著他，用哄小孩一般的語調喊他寶貝，讓他也給其他間店機會吧。夏至意外地吃這一套，把每天去改成了一週三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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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想程以旭的語氣夏至有些好笑，忘了嚼放進嘴裡的水餃，就這麼鼓著腮幫子，停了一陣，然後他才察覺今天根本不是要買這間麵店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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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決完晚餐，夏至開了電視接著看還沒有看完的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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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半小時還有四分鐘結束之前，程以旭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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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發離門口近，門打開的瞬間外頭的冷空氣一下子竄進屋內，夏至抖了抖，程以旭不知道看見了沒有，總之他摟了把夏至，沒有回暖的效果還擋住了電視螢幕，夏至輕輕推開了程以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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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以旭洗完澡，夏至已經在床上窩著了，他從更窄的那一側上去抱了夏至一會，才說還有事情要忙，讓他先睡。夏至點頭，和程以旭接了個很純粹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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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不到正常的睡覺時間，夏至翻身霸佔了程以旭一半的枕頭和床位。小楊在社群軟體連續傳了幾個短影音過來，手機震了又震，對面估計是猜到夏至會不耐煩地乾脆切靜音或者關網路，小楊每隔兩則訊息就會接上一句「很好笑，你一定要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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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至還不想睡，點進去看了加總起來不超過五分鐘的沒營養短片，只有兩部主題是小貓的，他摁下了愛心以外，其他的，夏至只給予了「好的」的評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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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過一會，手機頂端的橫幅跳出了新的通知，小楊將他倆的對話紀錄當作背景，黑底字寫著「夏小至欠缺幽默感」，然後標注了他。夏至點了自動出現在下方的笑臉作為回覆，接著又被罵了一次敷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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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小楊聊了一會沒有促發夏至的睡意，反而有愈精神的趨勢，夏至難得多看了一些小動物的短片，江女士就是在這時打了視訊過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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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那邊是白天，不知飛去哪旅遊了，夏至還能清楚聽到鳥鳴聲，透過手機收音再傳出麥克風對夏至來說有些刺耳，他偷偷將音量調到最低，聽見他媽媽開口：「寶寶，今天過得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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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晚餐吃水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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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旭不讓你吃的那間嗎？」江女士一邊笑，一邊選程式附帶的濾鏡，夏至看著她一會變粉色的一會上了誇張的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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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至點頭，但是反駁：「沒有不讓我吃，只是說不要每天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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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給你買了伴手禮，看，吉祥物造型的小餅乾！」江女士把鐵盒舉到鏡頭前，她口中說的吉祥物夏至沒認出來是個什麼東西，長了翅膀頭上卻有耳朵，顏色看上去也不好吃的樣子，夏至覺得自己拿了只會擺著不會食用，但沒有破壞媽媽的好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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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應該聖誕節前會回去，你們要回家一起吃個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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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言，夏至朝門的方向看了一眼，只能看見程以旭的後腦勺，和一點不明顯的敲鍵盤聲。夏至想到或許可以在沙發放條毛毯，看電影的時候可以披著，那麼下次程以旭晚回家自己就不會被冷到，他們可以抱得更久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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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頭的江女士沒等到回應，又喊了一聲，夏至這才回過神，「應該不會，我們快分手了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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