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落在妳臉上，我也想成為光 - 心理諮商#媽媽

陽光落在心理諮商室的木地板上，安靜、溫暖。

這是她第一次，一個人走進這樣的空間。

門關上時，她的手還在發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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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是來諮詢「怎麼樣照顧憂鬱症患者」的。

她是來面對──自己的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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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對面的心理師，語氣溫柔：

「妳可以先說說，妳為什麼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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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望著那張中性的臉，喉頭緊了好幾下，終於開口：

「因為……我不想再做那種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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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理師沒有急著問，只輕輕點頭，等她慢慢往下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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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聲音顫了：

「夢裡，我一直追著我丈夫……我說我會改，我會再瘦一點，我會再學做菜……我甚至學了他喜歡的運動，只為了能和他多說兩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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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最後，還是轉身走了。拉著一個年輕女孩的手，一次又一次走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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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低頭，眼眶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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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我醒來，就看見我女兒坐在床邊，一動也不動……我忽然好怕，怕她會像我一樣──成為那種，把一切都壓在心裡、到最後壞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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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理師柔聲說：「妳很愛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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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點頭：「我怕她受傷。但……我也怕她一直不回來。怕她一輩子就這樣坐在那裡，像被抽走靈魂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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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努力想照顧她，想把她拼回來……但我……我好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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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音終於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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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讓她看到我哭，我不想讓湛霖看到我崩潰……可我有時候真的想逃，真的會想──如果我們就這樣一起走了，是不是會輕鬆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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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話，她只對陌生人說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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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對面的心理師沒有驚訝，只有一句：

「妳真的撐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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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忽然像被觸碰到什麼一樣，哭得更大聲。

那不是傷心，而是一種──被允許的崩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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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理師遞上紙巾：「愛一個人在崩潰的孩子，是一條很艱難的路，但……妳不是一個人走的。照顧她的同時，也要記得，妳的傷也需要被照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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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輕輕接過紙巾，吸了吸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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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可以累、可以哭、可以不堅強，但不要一個人壓著。她會慢慢回來，而妳，也值得一點一點地回來，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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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點頭，那是她這段時間來，第一次為自己點的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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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諮商室時，她的腳步仍然有些輕飄，卻不像先前那樣虛浮。

她知道前方還很長，但她心裡浮現了一個聲音──

「我也會好起來的，不是為了誰，而是為了自己。」

那天晚上回家後，媽媽沒像平常一樣立刻幫家瑜準備點心。

她只是坐在沙發上，手裡握著茶杯，指尖一圈一圈地繞著杯緣，像是在測量什麼，又像是在找尋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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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霖沒有出聲，只是走過去，靜靜坐在她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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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肩膀相靠，時間像是凝滯了下來。

直到那聲幾乎聽不見的低語，像一滴水落在夜裡：

「心理師問我……為什麼我總把自己逼到要去死，才叫『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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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霖愣了一下，轉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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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沒有看她，只是望著杯中茶葉的浮沉，輕輕笑了笑，那笑裡有一種疲憊的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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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了很久，可能是……我已經不相信自己能讓人留下來了吧。

所以只好……連『離開』也一起帶走。那樣……至少不會是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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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出口，她眼眶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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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霖沒有急著說話，只是握住了她的手，很輕，卻很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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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不是一個人。也不再需要用『一起走』來證明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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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的淚，終於像打翻的水，無聲地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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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哽咽著說：「我真的好怕，是我把她變成那樣……我那時候一直哭、一直懷疑自己，我怕我壞掉的樣子，把她也拉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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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霖緩緩搖頭，語氣溫柔而堅定：

「她會好起來的。因為她現在，有兩個人愛著她。」

「一個是妳，一個是我。」

「我們兩個，都還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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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的肩膀一抖，然後像是終於找到可以靠的岸，點了點頭──不是敷衍，而是帶著重重的認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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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我們一起還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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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晚，她們都沒再多說什麼。

但那句話像是深夜裡的燈，一直亮著。

因為「還在」，就是最大的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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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清晨，陽光穿過窗簾的縫隙，靜靜地落在家裡的木地板上。

湛霖還沒完全醒，迷迷糊糊地聽見廚房傳來細碎聲響，是鍋鏟碰觸鍋底的聲音，有節奏地響著，溫和得像某種熟悉的旋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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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掀開被子下床，走進廚房時，媽媽已經將一盤熱騰騰的蔬菜蛋餅擺上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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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啊，妳還愛吃這個吧？」媽媽的聲音輕輕的，沒說昨晚的事，但眼神裡有種說不出的柔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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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霖點點頭，喉嚨有些緊。她知道，那不是隨意的早餐。

那是她們彼此都還在、都還願意繼續生活下去的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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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走進房間想確認家瑜的狀態，卻意外發現床邊多了一本深綠色的筆記本，封面貼著一張小小的便條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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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頭是媽媽的字跡：

「這是給妳回來以前的日記。

我不知道妳能不能懂，但我想讓妳知道，我每天都在想妳。不管妳變成什麼樣子，我都還在，等妳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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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霖翻開第一頁，那是媽媽每天照顧家瑜的記錄，有些潦草、有些字還糊了墨，像是邊寫邊哭——

「今天她突然抬頭看我，眼神有一瞬像以前……我不敢動，怕嚇到那個瞬間消失了。」

「今天她沒吃完飯，我好想罵她又不敢，只能哭著偷偷把飯熱第二次……」

「今天我夢到她跑起來笑著說她好了，我哭醒了。她還沒醒，還在沉沉的世界裡……」

「但我不會走。我會一直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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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霖輕輕闔上筆記本，把它放回床邊，然後牽起還沉沉睡著的家瑜的手。

「我們都還在喔，貓貓。媽媽在，我也在。等妳醒來的時候，我們都會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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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低頭，在家瑜的額前落下一個吻，像是把這一切好好封印在今天的晨光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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