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落在妳臉上，我也想成為光 - 那天的媽媽

她坐在湛霖家的沙發上，雙手交握放在膝上，掌心早已沁滿濕汗，卻一動也不敢動。

家瑜又呆坐著，眼神空空，像一隻燈泡熄滅的小獸，乖乖聽話，卻沒有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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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女兒，一向不是這樣的。

不是這樣空。不是這樣靜。不是這樣讓人……一看就心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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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聽說過憂鬱症，聽過創傷後症候群，甚至她自己過去也被診斷了憂鬱症，但那都是醫生說的詞。她其實不懂。她只知道──

她的孩子好像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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壞了之後，她努力撿、努力黏、努力哄，可是那些裂縫，一直在、一直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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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每天來第一件事是看女兒的呼吸有沒有變緩，晚上離開最後一件事是確認她的眼睛還有沒有光。她看著她吃、看著她走、看著她倒水──她連家瑜手指有沒有顫都記錄得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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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以為這樣就好，以為只要她夠努力，女兒就會慢慢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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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她沒想到──

哪怕她再怎麼努力，家瑜還是會一直呆呆的坐在那裡，像個回不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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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她是忍不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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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像是被某種聲音勾著魂魄一樣，忽然站起身，走近家瑜，輕聲喃喃：

「孩子……再努力點，再快點好不好……妳好不容易才遇到那麼愛妳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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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聲音顫抖，一開始是祈求，接著成了質問，成了控訴，最後變成哽咽與懊悔交織的崩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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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如果……一直這樣……她也會累的……妳懂嗎？她那麼好，妳怎麼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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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捂住臉，眼淚終於控制不住，聲音也崩潰了：

「如果妳真的快不了，真的只能這樣……那……那我們不要拖累人家了，好不好？我帶妳走……我真的……真的帶妳走，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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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她已經分不清自己是在說給誰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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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想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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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丈夫一次次背叛中沒能逃，從那個永遠不被選擇的婚姻裡沒能逃，從作為一個「母親」應該無所不能的角色裡也沒能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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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唯一想逃的地方，是這個永遠無法解答的未來──

一個可能女兒永遠不會回來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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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就在她說完的那一秒──

家瑜的眼神微微動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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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著她，很久很久，然後輕聲說：

「不想讓……湛霖……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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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愣，像是整個世界忽然按下了暫停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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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才發現──

這個孩子，即使壞了、碎了、斷了，心裡還是記得她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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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突然無比羞愧。

她想抱著家瑜痛哭，卻發現自己根本沒有力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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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低聲說著：「對不起……媽媽不該這樣……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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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家瑜只是靜靜地看著她，沒有責怪，也沒有表情。

那一眼像針，刺進她最深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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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開始明白──她不能再這樣下去。

不能一邊愛，一邊崩潰，一邊拉著孩子一起沉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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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得做些什麼，不只是「撐」，也不只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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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必須，學會療癒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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