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落在妳臉上，我也想成為光 - 可有可無

——家瑜——

夜很靜。

她躺在湛霖身側，懷裡是那個總會在白天發光、在夜裡微微撒嬌的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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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湛霖睡得很安穩。呼吸平順，臉頰柔軟，手指自然地勾著自己的袖角。

她總是這樣──睡著的時候還下意識地不願放開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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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瑜看著她，眼神一點一點柔了下來，也一點一點黯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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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愛她。她真的好愛好愛她。

但也正因為如此，她突然想起了某個曾被她刻意遺忘的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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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在她還很小的時候，有天凌晨醒來，發現媽媽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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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場未遂的告別。

是她的媽媽，當年面對父親一次又一次的出軌，無聲地撐著撐著，最後想安靜地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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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瑜望著熟睡中的湛霖，突然明白了。

她終於明白，為什麼媽媽會選擇那樣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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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是懦弱，也不是自私。

那是長久處於「被遺棄」「無所依附」「不再被需要」的狀態下，一種極度溫柔又極度悲傷的結局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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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一天……妳不愛我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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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瑜沒有說出口，只是把這句話放在胸口裡反覆咀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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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像那一天——湛霖的眼神不再為自己柔軟，聲音裡少了撒嬌與調皮的語氣，連擁抱都開始變得有禮貌、有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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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她們不會有彼此基因的孩子。

她也知道湛霖值得擁有快樂。

所以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她會放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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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會抓著不放，也不會哭鬧或責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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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會在某個無人的午後，把所有痕跡都收拾好——手機備份清空、筆記本銷毀、社群帳號註銷、保險文件處理得井井有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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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去一個沒人知道的地方，安靜地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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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新聞，沒有遺體，沒有任何人需要處理的後事。

就像她不曾來過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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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在那個時候的她會覺得自己終究不是那種會被人「非要」的人。

她的存在，對任何人來說，都可以是「有也好、沒有也沒差」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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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眼神裡沒有淚，但有一種將整個靈魂都卸下的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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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還沒走。她還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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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這一刻──

湛霖還握著她的袖角。

她還沒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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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霖做了一個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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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裡的房間乾乾淨淨，一塵不染。

她站在門口，看見自己熟悉的書桌，椅子推得剛好、電腦已經登出、所有紙張都井然有序地歸檔成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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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眼就看出來——這裡被「刻意整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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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是日常的整潔，是一種「道別前最後一次維持秩序」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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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走進去，書桌上擺著一封信。

她的名字，被輕柔地寫在信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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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打開信──

「親愛的湛霖：

謝謝妳曾經愛我。

我沒有帶走什麼，也沒有留下什麼。

因為我知道，妳有個彼此都相愛的人，會過得更好。

我不會讓妳辛苦，不會讓妳難堪，不讓妳必須再一次為我奔跑。

我會好好的，不會讓任何人為我擔心的好。

請忘記我，謝謝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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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心猛地一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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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對勁——這不是玩笑，不是幻想。

這是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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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開始往外衝。

夢境像一座被封起來的城市，一扇扇門全都打不開。她在裡面跑、喊、哭喊著家瑜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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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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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瑜！！妳在哪裡？！不要走！！拜託，妳不要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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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沒有聲音回來。

她只看見一扇電梯門正在關上，裡面那個熟悉的身影站得筆直，穿著她最喜歡的那件墨綠西裝，眼神平靜、嘴角微微笑著，沒有哭、也沒有求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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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霖瘋了一樣衝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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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妳不可以走！家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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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梯門──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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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崩潰了。跪倒在原地，大聲哭喊著：「家瑜！回來！我還在這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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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驚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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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臟劇烈跳動，額頭濕了，喉嚨發乾，眼淚不受控地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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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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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旁的家瑜還在，呼吸平穩，還抱著她，還在她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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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霖雙手顫抖地撫上她的臉，一邊輕輕拍著她，一邊顫聲低語：

「……還在……妳還在……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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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聲音幾乎崩潰：

「妳不要走……家瑜，不要離開我……求妳了……我會、我會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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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瑜被她的顫抖吵醒，睜開眼時，第一眼就對上湛霖那濕紅的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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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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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剛出口，湛霖就一把抱住她，像是生怕下一秒她就會從懷裡蒸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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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做惡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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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霖點頭，緊緊摟著她，聲音發顫：

「……我夢見妳離開了我，什麼都收得好好的，連再見都沒有……我追不上妳……我整個人都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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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瑜聽完，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那不是夢──那是她今夜的真心想法。她沒說出口的話，被湛霖在夢裡看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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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瞬間，她整個人崩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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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抓著湛霖的手，眼淚啪啦掉下來，哽咽著開口：

「我還在……湛霖……我真的還在……我沒有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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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我剛剛…只是想…如果有一天…會讓妳掙扎的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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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不出：「如果有一天妳不愛我了，我可能會像我媽媽那樣離開……不吵不鬧地，安靜地消失…」嘴抿成條線，安靜吞下了這些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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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霖用力搖頭，眼淚也跟著流下來：

「不要這樣想……拜託……哪怕有一天我真的有什麼變了，哪怕我們吵架了、受傷了……我也寧願妳站在我面前罵我、哭著打我，我都不想妳用那種方式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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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不只是被我需要，妳是這個世界需要的家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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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需要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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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緊緊擁抱著，彼此都在顫抖。

直到天快亮，淚水乾了，家瑜埋在她胸前輕聲說：

「……那，湛霖，答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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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一天我又說了那些話，妳要像現在這樣……把我抱緊一點，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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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霖低頭吻著她濕濕的眼角，回道：

「不只是抱緊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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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會用整個世界來證明──妳活著，是有多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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