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落在妳臉上，我也想成為光 - 我們一起背光也能一起被照亮

——湛霖——

在那之前，我一直以為自己撐得住。

再累，再怕，只要咬牙，就能把她們一起扛著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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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瑜、阿姨、媽媽、宣宣昕昕小佳、職場、還有我自己，所有人的安全、希望、未來，我都放進心口那個再也塞不下的箱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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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為只要不說出口，就不會有人擔心。

只要微笑、效率、把計畫都想好，這世界就能照著我想要的模樣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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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那一天——

那天晚上，我回到家，看見家瑜喝著我親手煮的湯，露出滿足的表情說：

「湛霖，我有想過，如果沒有妳，我可能撐不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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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口突然被什麼擊中。

不是責任感，也不是驕傲，而是一種被需要、也被深愛的真實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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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抱住她，輕聲說：

「我也有想過，如果妳不在了，我會把自己也丟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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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愣了一下，然後用力地回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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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那一刻才真的明白──

我不是非得一個人把整座山背在肩上，才叫保護。

我可以選擇「一起扛」，可以在撐不住的時候，說：「我需要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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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我主動在照護群組裡發訊息：

「我想申請幾天喘息假，安排陪家瑜，也讓自己休息一下。

日照中心的接送輪值表我會更新，但接下來想請妳們也幫忙看著阿姨，偶爾我可能會缺席家務。我信任妳們，真的謝謝妳們都還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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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機立刻跳出一堆回應：

宣宣：「終於說出口了耶，湛、霖、學、姐！妳知道妳撐很久了嗎？」

昕昕：「排班沒問題！但妳不准再自己吃苦啦，懂？」

小佳：「已同步 Google 行事曆。

妳放下的不是責任，而是我們終於能更靠近妳的那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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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我看著家瑜熟睡的臉，輕聲說：

「我不會再讓自己撐到倒下才承認需要人了。妳不只是我要保護的人，妳是我可以依靠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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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夢裡蹭了蹭我，像是聽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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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第一次，在心底真的相信：

我不是一個人，我們是一個「我們」。

這世界再重，也不是我一人要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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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我已經學會放下，讓愛進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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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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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還沒亮，我卻醒得很早。

不是焦慮，不是惡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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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是──我第在夢裡笑了。

那是一個簡單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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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裡的我坐在長椅上，什麼都沒做，只是靠著，有一隻貓──不是小黑貓──而是現在這隻，熟悉又安心的貓，窩在我腿上，輕輕地呼吸，偶爾撒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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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有崩潰，沒有掙扎，只是睡著了。

我醒來後還記得夢的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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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邊，是家瑜熟悉的呼吸聲。

她仍然抱著我，像是夜裡給出的承諾還在發酵。

她的手搭在我胸口，指尖不自覺地微微勾著我衣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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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低頭親了她的額頭一下。

「妳會慢慢好的，我信妳。」我小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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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我發現自己，真的沒有那麼害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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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的我總以為，「不撐著」就會垮掉，「卸下」就會失去，「示弱」就會被拋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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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那天用那麼真實的溫度說：「可以親妳嗎？」

那是一種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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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依賴，而是愛的回應。

我第一次，在她懷裡睡得這麼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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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我真的可以開始相信，她會陪我走這段路，而不是只有我在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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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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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醒來時，她還沒離開。

她竟然還在我懷裡，抱著我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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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輕輕把臉埋進她的頸側，聽見她說夢話。

「還好妳沒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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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眼睛一熱。那是屬於她的脆弱。

是她第一次放心地，在我身邊做夢，不用張牙舞爪、不用一肩扛起所有計畫、照顧、保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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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小聲說：「我會一直在的，不讓妳再一個人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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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我想到了什麼。

我坐起身，拿起手機，傳了一條訊息給宣宣。

「我想幫湛霖，妳們可以幫我一起嗎？她這次，也該被好好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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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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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回到家時已經深夜，宣宣她們留在樓下巷口比了個安靜的手勢，各自悄悄回去。

只有我知道，這一路的堅強，其實她們都想流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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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一關上，我卸下鞋、脫下外套，轉頭看她。

家瑜正把鑰匙放進那個她自己選的陶罐裡。她的動作比以前慢了點，卻意外的穩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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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著那雙手，忽然覺得什麼東西從胸口洩了出來。

我一直以為，我必須把一切都扛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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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控制自己的情緒、安排所有行程、和所有照護人員溝通，甚至可以預想她哪天會不會觸發創傷反應──

但我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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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是任由我「撐」著的存在。她，是我的人，是正在回來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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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小聲說：「家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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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回頭，看見我紅了眼眶。

她放下手中鑰匙，走過來──然後抬起手，輕輕摟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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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我抱她。是她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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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靠著我一下下嗎？」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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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也忍不住，低頭靠進她懷裡，像一隻剛剛終於能卸甲的大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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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像太習慣自己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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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她用臉貼著我的頭髮：「妳一直都很厲害。但這次換我了，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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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說話，只是緊緊抱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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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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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得跟她一樣好。

但我知道，我想試試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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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霖是那個陪我從深淵一點點走出來的人。

她守過我的空洞、接過我的崩潰、甚至在我毫無自信地說：「我不配。」時，用整個世界的愛來說：「妳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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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我想回報她。

我想成為能夠撐她的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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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因為我康復了，而是因為我想。

我想把這些日子空掉的擁抱、沒能說的感謝、和所有她扛過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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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個吻回去，一點一點補回來。

我吻她的額頭、吻她的眼角、吻她紅紅的鼻尖，然後看見她顫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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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愛她。

不是她撐我時的那種「愛」，而是我伸出雙手、主動給的、真真切切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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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霖，這次，讓我來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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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有說話，只是伸手摟住我。

那一刻，我知道，她把世界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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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們，是彼此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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