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心止在錯身之時 - 十五

　　自那一夜身心交纏之後，兩人之間的關係變得難以言喻。他們沒有明說，也沒有人開口問那句看似簡單卻沉重的話。

「我們現在算什麼關係？」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0kB3ZTkLw

　　可凱恩知道，他與律樹之間，早已不是模糊的界線能描繪清楚的距離了。那晚的溫度還留在他的記憶裡，像火焰燒過後的灼痕，不疼了，卻始終存在。

　　律樹不再閃躲，也不再像從前那樣，對任何親近的舉動都本能地退開。凱恩每一次伸手，都能自然地觸及對方的體溫；每一次眼神的交會，也不再只是無聲角力中的僵持與拉鋸，而是真正的對視。有時是靜靜地看著，有時是輕微的點頭回應，但不再避讓。

　　他們之間，多了許多靜默而穩定的陪伴。

　　咖啡店裡兩人分坐對面，一人打報告、一人修改簡報，偶爾分享耳機裡的音樂。圖書館角落共同查資料，偶爾在自習室裡並肩解題，筆尖摩擦紙面的聲音成為某種默契的節奏。

　　甚至有幾次午後，律樹疲倦地在沙發上打盹，凱恩也跟著坐下。陽光斜照進來，兩人肩靠著肩，沒有話，卻也沒有距離。

　　律樹依舊話不多，但只要凱恩開口，他從不拒絕。他會回應，偶爾皺眉、偶爾點頭，更多時候只是靜靜地聽，然後在凱恩話說完時，替他斟一杯水，或者翻開新的一頁筆記。

　　那樣的日子，沒明說是戀人，卻早已超出朋友。

　　兩人之間的氣氛，像潛入水面下的光——朦朧，卻溫柔真實。帶著不確定的輪廓，卻有難以抗拒的吸引力。

　　凱恩明白，自己已經無法再用「兄弟情」或「同伴默契」來包裝這段關係。他不願退回那個位置，也不想再忍受曖昧無名的羈絆。

　　那一夜過後，太多事情都已不同。他還記得律樹主動靠近時的觸感，那句貼著他胸口說出的話語：「我不想一個人⋯⋯我想要你。」

　　那不是費洛蒙或情慾驅使的錯亂反應，而是意識清醒、情感交會時，彼此選擇的證明。

　　凱恩記得那一刻律樹看著他的眼神——不再閃躲，也不再僅僅是忍耐或接受，而是帶著些微的依戀與信任，像終於鬆開了緊握太久的繩結。那樣的眼神，讓凱恩心中某塊柔軟的地方被徹底擊中。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了，不能再把這段關係拖在不明不白的邊緣，不該讓律樹繼續揣測、或是默默承受他所有的熱情卻無處安放。

　　律樹不會主動開口，他不是那樣的人；但不代表他不在意，不代表他不期待。

　　而凱恩，早就準備好要走進對方的世界，不只是短暫的停留，而是徹底地、長久地成為一部分。

　　於是他開始計畫。

　　不是一時衝動，也不是只為了製造驚喜的浪漫。從地點、時間、座位安排到餐後環節，甚至每道菜色與背景音樂，他都一一過問確認。那家餐廳，是他特地選在鬧區高樓的一間私人會所，景觀極佳，只在特定時間開放包場。凱恩動用了不小的人脈，才將整個場地留給那晚的兩人。

　　他甚至訂製了一枚戒指。

　　沒有浮誇的設計，戒圈簡潔乾淨，中央鑲著一顆細小卻極通透的無色鑽石。不是昂貴奢華的款式，但每個細節都藏著他對律樹的了解。

　　在戒指內圈，他刻上了兩人的名字。

　　一個不催促的承諾，一段等你開口的關係。

　　他想給律樹的是安全感，而不是壓力。這場求婚對他而言，不是宣示主權的形式，而是一次真心誠意的邀請。

　　邀請對方，不用再一個人生活，不用再懷疑或守著界線不前。只要他點頭，他會一直都在。

　　「怎麼忽然訂這麼好的餐廳？」律樹問，語氣平淡，卻帶著幾分不動聲色的探詢。

　　凱恩對他笑了笑，聲音不經意地柔下來，「想請你吃頓正式一點的晚餐。」

　　律樹抬眼看他，眼神裡沒有驚訝，只有一點微妙的停頓。

　　「好可疑⋯⋯該不會做了什麼虧心事？」

　　凱恩笑出聲，走過去，在對方額頭落下一個吻。「你到了就知道了。」

　　律樹沒回話，只是低頭輕輕點了點。那一下點頭，不誇張也不矯情，卻讓凱恩幾乎控制不住想當場拿出戒指的衝動。

　　他忍住了。

　　他知道律樹不喜歡太過戲劇化的場面。相比熱鬧的表白，他更重視那份不張揚卻真實的穩定。而這一點，凱恩早已烙印在心。

　　所以他決定，等晚上一切都準備妥當，在那個被星光與燈火包圍的空間裡，正式說出口。

　　不再是試探，也不再只是等待。

***

　然而凱恩沒想到，自己的計畫總是會出現偏差。正當他確認完預約訊息，將手機收回西裝內袋，準備出門時，螢幕突如其來地震動了一下。

　　來電顯示的是妮娜。

　　那個曾在夜店險些遭人下藥的Omega學妹，當初是他無意間救下來的。事後她一聲不響地離開現場，卻私下開始追查那些富二代的底細，時不時傳來一些風聲。

　　她一向不會無的放矢，也很少主動聯絡。聯絡，必定有事。

　　他打開訊息。

　　【學長，有關之前那幾個人的事，我這裡有一條可靠線索。今晚他們會在T區的夜店「VEX」出現，我有把握能拿到關鍵證據，還有他們交易迷藥的供應人。你能來嗎？】

　　凱恩盯著那段文字，眉頭不自覺地蹙起。

　　時間是晚上七點整。

　　他低頭看了眼錶，六點三十五。又拉出地圖確認定位——「VEX」夜店距離他訂的餐廳不遠，兩地相隔不到三公里，開車大約十五分鐘。只要行動順利，他應該還能趕上晚餐。

　　但那不是一場隨便吃吃的約會。

　　那是他籌備了半個月的夜晚，是他第一次想正式向一個人確認一段關係、給出未來的承諾。那間餐廳他精挑細選、花費不少人情才成功包場；他今天特地選了最正式的黑色三件式西裝，領結打得一絲不苟，袖扣與皮鞋擦得幾近鏡面。這身打扮與他平時的隨性大相逕庭，甚至連他自己照鏡子時都忍不住笑了笑。

　　只因為今晚，是他預備將那句藏在心底的「我願意」交到對方面前。

　　他打開手機通訊錄，指尖在「律樹」的名字上懸停了幾秒。

　　螢幕映出他西裝筆挺的倒影，那雙習慣不羈的眼神此刻卻有些遲疑。

　　他沒有按下撥號鍵。

　　他想起那些綁架律樹的混帳，想起自己當時差點救不回對方。如果這次還有人要對Omega下手，甚至故技重施——他無法坐視不理。

　　「離得不遠，來得及。」他低聲對著鏡中那張臉說。

　　語氣像是在自我說服，也像是一種準備好的冷靜決意。

　　他整理了領結，確認戒指盒仍安穩地放在胸前內袋，然後抓起外套，轉身出門。

　　夜店燈光昏暗，音樂震耳欲聾。吧台後的調酒師動作俐落，手中酒瓶翻飛，彷彿是場專為目光設計的表演。舞池中人影交錯，費洛蒙與酒氣交織成一股濃郁而黏稠的氣息，在這片昏黃與欲望交融的空間裡悄然瀰漫。

　　這裡是年輕人盡情歡鬧的天堂，也是犯罪悄然滋長的土壤。

　　妮娜與凱恩在入口處對視一眼，眼神裡不帶多餘的語言，卻彼此心領神會。兩人迅速換上預備好的偽裝，熟稔地混入人群，像兩道暗流穿過鬧騰的夜色，直奔目標。

　　雖是第一次並肩作戰，卻異常默契，像早就排練過無數次一般，沒有一句多餘的指令，也沒有半秒的遲疑。

　　凱恩朝妮娜輕輕點了個頭，指尖在手邊的酒杯上敲了三下，是他們事先約定的信號。妮娜立刻挪步靠近舞池邊緣，視線牢牢鎖定其中一名正在與Alpha低語的男子。凱恩則從另一側繞行，穿過人群的縫隙，腳步沉穩地貼近吧檯，像是順勢靠過去搭話，實則擋住了對方的退路。

　　光影閃動中，只見妮娜忽然提起一張高腳椅，用一種近乎優雅的姿態坐上去，動作不引人注意，卻正好壓住了某人剛伸進外套的手。

　　凱恩這才出手，一記肘擊準確無誤，砸在另一名富二代的頸側，對方連哼都來不及哼一聲便倒了下去。妮娜反手扣住藥頭的手腕，動作俐落，幾乎像是特訓過的潛入行動。

　　等警方趕到，夜店的氣氛已由狂熱轉為死寂。燈光依舊跳動，但舞池邊緣翻倒的椅子與躺在地上哀號的幾人，讓這間娛樂場所一夜之間失去了無害的外殼。

　　妮娜站在一旁，抱著手機，眼神中閃過一絲連自己都未察覺的驕傲。她語氣平穩地向警方簡要說明來龍去脈，像是早已在腦中演練無數遍。而凱恩則補上細節，語句簡潔、邏輯清晰，沒有絲毫遲疑。

　　「你快走吧。」妮娜忽然開口，視線沒有離開警察手中的筆錄板，「今晚有重要的約會吧？」

　　凱恩愣了一下：「妳怎麼知道？」

　　她挑眉一笑，語氣帶著幾分打趣：「你穿成這樣，不會是來夜店跳舞的吧？」

　　凱恩沒回嘴，只是彎腰撿起椅背上的外套，順手抖去皺褶，像是在試圖撫平剛才一身行動的痕跡。

　　「沒事，筆錄應該很快就結束了。」他語氣輕描淡寫，彷彿說得太慎重，反而會顯得自己不夠從容。

　　但他的視線早已一遍又一遍地掠過手錶，動作頻繁得連妮娜都察覺他在趕時間。

　　他真的很想走，想趕快離開這裡，前往那場他籌備已久的約會現場。那是一個他放在心裡很久的承諾，也是他這些年從未對任何人認真過的起點。

　　可他沒有轉身，若就這樣丟下妮娜一個弱小的Omega面對警方與混亂的現場，他覺得這樣太不像話了，他不是那種人。

　　於是他留下來，靜靜站在她身旁，一語不發，只將呼吸壓回穩定的節奏，像是在為下一場登場保留餘裕。

　　時間在他掌心裡緩慢流逝，燙得他額角泛汗，指尖微緊。可他什麼都沒說，也沒有催促一句，只是靜靜站著，帶著那份深藏的急切，以及一種習慣於責任之中的克制。

　　***

　　市中心的夜晚總是亮得過分。

　　高樓霓虹閃爍，街道車燈如流，整座城市仿佛從不真正陷入沉睡。站在餐廳的落地窗邊，律樹輕輕摩挲著外套內袋裡那根略有弧度的紙筒，目光凝視著遠方，沉默不語。

　　那是他親手繪製、終於補完的素描。從他們還是中學生那年起，他就開始畫那張素描——凱恩的側臉，帶著少年時期特有的銳氣與不加掩飾的驕傲。他曾花了好幾個夜晚，一筆一劃地描摹那個人讓他著迷的輪廓。

　　直到那場背叛發生後，他便將畫紙揉成一捲，塞進書架最深處，再沒碰過。

　　那張畫對他來說，不只是肖像更像是一場未完成的情感告白。而當時的他，不願再看、不敢再碰，只因為一眼就能喚起所有難堪與失望。

　　但最近，他重新拿起了它。

　　不是因為忘記了那些事，而是他知道自己已經原諒了。不是那種輕飄飄的「沒關係」，而是即使仍記得疼、仍會心悸，他還是想把這段關係重新描繪完成。

　　所以他畫完了。重新握筆、調整筆觸、補上當年未曾畫出的眼神與嘴角。將整張畫紙捲好，用墨綠色的絲帶繫住，輕輕放進外套內袋。

　　這是他今晚要送出的禮物。

　　不是一場驚喜，也不是為了討好。而是想讓對方知道「我，願意回來。」

　　律樹抬頭看了眼時間。七點二十七分。

　　早了些，但他不介意。

　　一坐下來他就開始等待，目光偶爾掃向門口，又迅速移開，像是不願被發現自己的心情。雖然外表依舊是那副一貫的清冷模樣，但他心底的波動卻幾乎壓不住。

　　他大概知道，凱恩今晚打算做什麼。

　　再怎麼遲鈍也不可能完全感覺不到，從近來的態度改變，到今天這種過於隆重的邀約方式，不難猜出對方在籌備什麼。

　　律樹不是小孩子了，也不是什麼戀愛白痴。他感覺得到凱恩這段時間的細緻與用心，那些原本只在曖昧邊界來回的行動與言語，早已不再只是戲謔或試探。特別是在那一夜之後——

　　律樹低頭看了眼擺得一絲不苟的刀叉與餐巾。潔白的布巾仍原封未動，端正地橫放在他面前，他的手指卻不自覺地緊握在膝上，微微發顫。

　　他深吸了一口氣，試圖壓下翻湧的情緒，不讓那份不安在臉上洩露。

　　他以為自己已經準備好了。

　　準備好面對一段正式的關係，準備好不再逃避凱恩的靠近，準備好承認自己早已不是沒感覺，只是太怕再受傷。

　　這些年他築起了太多防線，太熟練於用冷漠包裹敏感。但凱恩一再闖入，那些防線像是沙堆一樣被輕易踏平，留下的只有暴露在陽光下、赤裸的心情。

　　他不是沒發現凱恩改變了。

　　不再那麼愛惹事，也不再那麼愛說場面話。最近的他更安靜、更耐心，也更認真地對待彼此的每一次對話、每一次觸碰。

　　所以律樹選擇相信。

　　就像當年那樣，毫無防備地把自己交出去。

　　不過這一次，他沒打算再把信任當作賭注，而是當作雙方共同推進的承諾。

　　他又抬頭望了望門口。

　　七點五十四分。

　　餐廳的服務生已經第三次走到他桌邊，禮貌地詢問是否需要延後點餐時間。律樹搖搖頭，淡淡回應：「沒關係，再等一下就好。」

　　他的語氣依舊從容，但指尖早已在大腿上輕敲了無數次。他不是沒耐性，只是有點⋯⋯不安。

　　凱恩說得很明確，是他訂位、他邀約，也說了「會提早到」。

　　可是現在時間一分一秒地滑過，門口仍沒有熟悉的身影。

　　律樹起身，拿出手機，原本想走出餐廳撥個電話確認。但才剛走到門口，就聽見遠處街區傳來一陣警車聲。

　　他微微皺眉，下意識順著聲音望過去，是那間名為「VEX」的夜店。那是一家他只在新聞與人群閒談中聽過名字的場所，招牌總是閃著張揚的霓虹燈，是城市裡出了名的鬧區。

　　夜店前的騷動人聲鼎沸，幾輛警車停靠在門前，人群被擋在紅線外圍。

　　在混亂的燈光與人影之中，他一眼認出了那個熟悉的身影——西裝筆挺，站得比所有人都筆直。是凱恩。

　　還有一個人，正跟他一起走出來。

　　那是一名穿著火辣的女孩，貼身的短裙、踩著高跟鞋，臉上還帶著剛經歷完某場激烈行動後未及收拾的凌亂。她挽著凱恩的手臂，兩人步伐並行，看起來像是某種默契極好的搭檔或是更親密的關係。

　　律樹僵在原地。

　　那瞬間他沒有說話，也沒有轉身逃走。只是像被凍結在玻璃裡的影子一樣，連呼吸都忘了。

　　幾秒後，他緩緩低下頭，按掉了手機畫面上「凱恩」的通訊鍵。然後，他什麼也沒說，轉身走回了餐廳裡。

　　回到座位時，餐廳內燈光依舊溫柔，桌上的蠟燭燈芯靜靜燃燒，白瓷盤邊緣的銀色裝飾在光影下折出一道極細的弧線。律樹坐下，視線落在依然平整的餐巾上，手指在桌面邊緣輕輕摩挲，卻像是忽然找不到落點。

　　他不記得自己是怎麼走回來的，也不記得坐下前到底想了些什麼。

　　腦袋像是被什麼薄膜罩住，周圍的聲音都遠得聽不真切。服務生遞上水杯，他點了點頭；問是否要送上前菜，他再次點頭；是否要先為您開酒，他還是點頭。

　　他習慣冷靜、習慣配合、習慣自己處理情緒。

　　但此刻，他感覺自己像是一個演戲過了頭的演員，明明已經忘詞了，卻還在維持台詞的節奏。所有的一切都還在按照他預設的節奏推進，只剩主角沒出現。

　　他強迫自己別再往窗外看，別再重複剛剛的畫面。

　　可是那影像卻像被釘在他視網膜上，甩也甩不掉。

　　——凱恩和那個女孩。

　　不是擁抱，也不是親吻，只是並肩而行，但那樣的並肩，對他而言卻像是一記重擊。那是他最熟悉、也是最害怕的既視感，一種「歷史又重演了」的預兆。

　　他想起了中學那場背叛，那場在他毫無保留地交付身心之後，緊接而來的背叛。

　　他以為這次會不一樣。

　　以為經過這麼多年，彼此早已不是當年那樣無法理解彼此的人。以為凱恩真的改了，以為自己也變得更堅定、更成熟。以為這次他們終於能站在同一個節奏上，把那些錯過的時間補回來。

　　但有些劇本，命中註定只能重演。

　　他突然覺得胃裡翻騰，像是空氣中有什麼壓迫感越過呼吸管線直衝喉嚨，一種熟悉到讓人想吐的絞痛感。明明沒發生什麼劇烈的事，但身體比他更早知道要怎麼防禦。

　　他慢慢坐直身子，試著深呼吸，將緊繃的胸腔撐開些，讓混亂的情緒找個出口。但指尖仍靜靜地落在餐具旁，沒有碰觸那張整齊擺放的餐巾。

　　他看著眼前那張空著的椅子，忽然想笑。

　　怎麼又是這樣呢？

　　不是第一次了。他早就該習慣這種被留在原地的局面，也曾告訴自己要成熟點、理性點，別那麼輕易受傷。但偏偏這次特別難受。

　　也許是因為這次，他真的願意相信，他相信凱恩變了，也相信他們變得不一樣。那些走過的裂痕、彼此的靠近、身體與情感的交會，全都像是在默默告訴他：「你可以放下防備了。」

　　可信任一旦卸下，就很難再穿回身上。

　　律樹拿出手機，沒有打字，也沒有撥號，只是靜靜看著畫面上「凱恩」的名字停留了幾秒，然後關掉了螢幕。

　　律樹低頭，從外套口袋裡摸出那卷畫紙。紙張外層還繞著一圈他用細緞繩臨時綁上的結，原本想等餐後甜點上桌時再遞給凱恩，然後看著對方露出驚喜的表情。

　　而現在，那幅畫只剩他自己知道。

　　他沒有拆開畫筒，也沒有多看一眼，只是輕輕將它放回口袋。像是把某種還沒說出口的心意，又悄悄藏回心底。

　　他拿起手機，看著螢幕上「凱恩」的名字靜靜地躺在通知列，一動不動。

　　他沒有撥號，也沒有傳訊，只是盯著那幾個字看了幾秒，然後關上了螢幕。

　　沒什麼好問的。

　　他低頭望著眼前那張鋪得一絲不苟的白色桌布，燭光在桌面上映出搖曳的倒影，銀製餐具安靜地反射出細碎光點。服務生遲疑地望了他一眼，又悄悄退開，沒有上前打擾。

　　窗外是閃爍不止的城市燈火，車流緩慢，街道依舊熱鬧。但這張本應對坐的桌子，另一側始終空著。

　　律樹的目光落在那張空椅上，沒動，也沒開口。

　　彷彿有什麼東西在心底碎了——聲音不大，卻清晰得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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