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鬼委託簿 - 第七十六章：絕路繪邪符，弱魂役陰風

時間，已過深夜十一點。

嘉義縣溪口鄉的郊野，此刻正被最深沉的夜色與薄霧所籠罩。而我們所在的這片古老墓園，更是陰寒刺骨，死寂得令人心頭髮慌。

我靠著冰冷的墓碑，左手顫抖地舉著一塊邊緣尚算鋒利的碎石片，右手食指上那道被我劃開的傷口，依舊滲透著暗紅粘稠、帶著淡淡腥臭的……「血液」。

這「血液」，混合著我從嘴角咳出的、真正屬於我自己的血，成了此刻我唯一的……繪符之墨。

我的目光，死死地盯著眼前這塊粗糙的墓碑表面。上面，一個……極其複雜、充滿了扭曲尖角與詭異弧線的……符文，已經……初具雛形。

每一筆，每一劃，都耗盡了我幾乎全部的心神與力氣。

那不是我師門所傳的任何一種符籙，更與張道士前輩之前施展的那些堂皇正大的道門印法截然不同。這個符文的每一個構成，都透著一股……陰森、邪異、甚至……墮落的氣息。

隨著符文的筆劃越來越完整，我能清晰地感覺到……周遭的環境，正在發生……某種……微妙的變化。

原本只是彌漫在空氣中的陰煞之氣，似乎……受到了某種……牽引？它們如同找到了宣洩口的溪流般，開始……緩慢地……朝著我身後這塊墓碑……以及碑上那個尚未完成的邪異符印……匯聚而來！

風，停了。

連蟲鳴聲都消失了。

一種……更加壓抑、更加……令人不安的……死寂，籠罩了這片區域。

我甚至能聽到……一些……極其細微的、如同無數人在極遠處竊竊私語般的……聲音，在耳邊若隱若現。那些聲音，充滿了……渴望？貪婪？還是……單純的……惡意？

我的右手，那隻作為「墨源」的右手，此刻正傳來一陣……異樣的「舒適感」？之前那種冰冷撕裂的痛楚，似乎……被這匯聚而來的陰煞之氣……中和、或者說……「滋養」了？

掌心那片灰黑色的區域，似乎……顏色更深了幾分。而那種冰冷的麻木感，也……蔓延得更快了！已經……越過了手腕！

這個發現，讓我心中一凜！

這邪符……果然霸道！它不僅在吸聚外界的陰煞，似乎……也在……加速我右手的……異變！！！

老吳觀主那張古井無波的臉，以及他遞出禁忌殘頁時那意味深長的眼神，再次浮現在我的腦海。還有那守書靈充滿悔恨的警告……「勿學邪法……勿蹈覆轍……」

一股……遲來的……恐懼與悔意，如同冰冷的毒蛇，猛地噬咬上我的心頭！

我在做什麼？

為了……暫時的自保……我就要……踏上這條……不歸路嗎？

可是……

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轉向身旁。

張道士前輩依舊靜靜地躺在那裡，胸口那微弱的起伏，似乎……比之前……更加……難以察覺了。他嘴唇的青紫色，也……更深了幾分。

如果……如果我不做點什麼……他……恐怕……真的撐不到天亮了！

而我……也一樣！

「嗬……嗬……」我劇烈地喘息著，眼中閃過一絲……掙扎。

但，那掙扎，很快就被……更加濃烈的……絕望與……一抹……被逼到懸崖邊緣的……瘋狂所取代！

正道？邪道？

現在……還重要嗎？！

活下去！！！

和張道士前輩一起……活下去！！！

才是……最重要的！！！

我猛地一咬牙，眼神重新變得……冰冷而決絕！

不再猶豫！不再遲疑！

我提起最後一絲力氣，用那沾染著詭異液體與自身鮮血的指尖，在那複雜符文的……最後一處關鍵節點上——

重重地……

一點！！！

「嗡————！！！！！！」

就在這最後一筆落下的瞬間！

整個墓碑，猛地一震！！！

碑面上那個剛剛完成的、散發著邪異氣息的符文，如同被注入了生命般，驟然……亮了起來！！！

那不是金色，不是白色，也不是任何一種……屬於正道的顏色。

而是一種……深邃的、如同濃墨般的……黑色！！！

一種……能夠吞噬光線、吞噬希望、吞噬一切的……純粹的……黑暗之光！！！

這黑光一閃即逝，隨即……符文本身，便如同烙印一般，深深地……「刻」進了墓碑的石質之中，變得……更加……清晰，也更加……邪氣凜然！

與此同時——

我感覺到……一股……龐大的、冰冷的、充滿了……渴望與……服從意味的……「意念」洪流，猛地……從四面八方……那些之前被我嚇退、卻並未遠離的……陰影之中……

朝著……我身後這塊墓碑……以及碑上那個……剛剛被「激活」的……

聚陰役使邪符——

瘋狂地……

湧來！！！

就在我身後墓碑上那個邪異符文被徹底激活的瞬間，異變，才真正開始！

「嘶嘶嘶……」「嗚嗚嗚……」「桀桀桀……」

原本因我右手爆發而暫時退卻、隱匿在周遭黑暗中的那些……「東西」，此刻，像是受到了某種……無法抗拒的……致命吸引！

它們……從四面八方的陰影中，如同決堤的黑色潮水般，瘋狂地湧了出來！

不再是之前那種試探性的、小心翼翼的窺伺，而是……赤裸裸的、充滿了……渴望與……一種……詭異的「興奮」！

那些慘白的影子，扭曲著、尖嘯著，爭先恐後地撲向墓碑！

那些漂浮的骷髏頭，空洞的眼窩中磷火暴漲，發出「咔咔咔」的密集撞擊聲，如同餓了千年的凶鬼！

而那些籠罩在黑布下的輪廓，更是化作一道道模糊的黑影，帶著濃烈的陰風，如同聞到血腥味的鯊魚，直撲而來！

它們的目標……並非是我和張道士前輩！

而是……我身後那塊墓碑！以及碑上那個……正散發著吞噬一切般邪異氣息的……「聚陰役使邪符」！！！

一時間，整個區域陰風怒號，鬼影幢幢！那種……群魔亂舞般的景象，簡直比之前面對「地脈之主」時，那種純粹的、毀天滅地的威壓，更加……令人毛骨悚然！更加……直觀地感受到……什麼叫做……百鬼夜行！

我能清晰地感覺到，無數道……冰冷的、充滿了負面情緒的……「意識流」，如同決堤的洪水般，狠狠地衝刷著我的感知！

它們在……歡呼？在……雀躍？在……爭搶著……投入那邪符的……「懷抱」？！

那邪符，此刻就像一個……無底的黑洞！一個……專門針對陰邪之物的……巨大漩渦！它散發出的那種……獨特的、充滿了「聚陰」與「役使」意味的波動，對這些常年遊蕩在嘉義縣溪口鄉這片陰冷土地上的孤魂野鬼、低級精怪而言，簡直就是……無法抗拒的……「聖旨」！或者說……是更為直接的……「奴役契約」！

隨著越來越多的陰邪之物被吸附到墓碑周圍，那原本只是深深「刻」入石質的黑色符文，竟然……開始……微微地……「膨脹」？

不對……不是膨脹！而是……那些被吸附過來的遊魂、精怪，它們的……一部分……本源陰氣，竟然……被那邪符……強行抽取！然後……融入了符文的筆劃之中！使得那黑色的符文，看起來……更加……深邃！更加……邪氣凜然！

而那些被抽取了本源陰氣的陰邪之物，並沒有消散，而是……如同被套上了無形枷鎖的奴隸般，環繞在墓碑周圍，發出……既痛苦、又……似乎……隱隱帶著一絲……「滿足」的……低沉嘶鳴。

它們……被「役使」了！！！

這就是……禁忌殘頁上記載的……以自身精血（哪怕是……被污染的精血）為引，勾連地脈陰煞，強行聚攏、奴役方圓鬼魅的……歹毒邪術！！！

我……成功了？

不……

就在這個念頭剛剛升起的瞬間，一股……更加恐怖的……反噬之力，從我那隻……作為「媒介」的右手，以及……我身後那塊……已經化為「鬼巢」的墓碑，同時……

轟然爆發！！！

「噗——！！！！！！」

我再次猛地噴出一大口……不……這一次，幾乎是……半口……夾雜著暗紫色血塊的……粘稠液體！！！

我的意識，瞬間模糊！右手那種……冰冷、麻木、刺痛的感覺，如同瘋長的藤蔓，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順著我的手臂……瘋狂向上蔓延！！！手腕！小臂！手肘！！！

那種……如同身體一部分正在……「死去」的感覺……清晰無比！！！

同時，我感覺到……自己的靈魂……彷彿被無數根……冰冷的、充滿了怨念的……觸手……纏繞住了！它們……正試圖……將我……也拖入……那個……由邪符所創造的……陰暗國度！！！

這……就是……役使鬼魅的……代價！！！

不僅僅是……生命力的流逝……更是……靈魂層面的……污染與……同化！！！

「守……守護……此地……」我用盡最後一絲清明，朝著那些……已經被邪符初步控制、環繞在周圍的……無數鬼影，發出了一道……微弱卻又充滿了……不容置疑的……

意念！！！

這是……我目前……唯一能下達的……也是……最簡單的……指令！

那些原本還在痛苦嘶鳴、躁動不安的鬼影，在接收到這道意念的瞬間，動作……猛地一滯！

它們那空洞的、閃爍著各色邪光的「眼睛」，齊刷刷地……轉向了……墓碑之外的……那片……更廣闊的……黑暗墓園！

它們……似乎……明白了……自己的……「職責」。

一股……極度混亂、卻又……暫時……穩固下來的……陰冷「力場」，以我和張道士前輩為中心，緩慢地……張開了。

而我……

再也……支撐不住了。

眼前……徹底……一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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