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鬼委託簿 - 第七十一章：殘軀搏天塹，寸心向星芒

意識，如同被強行從溫暖的（儘管是虛假的）睡夢中拽回冰冷的現實。

我回來了。

但回來，並不意味著脫離了絕境。恰恰相反，我只是從「即將被抹去」的狀態，變成了「清醒地等待被抹去」。

那如同億萬噸海水般的恐怖壓力，依舊死死地將我釘在地上，每一寸骨骼都在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那片代表著「終結」與「虛無」的黑暗邊界，就在我眼前不到半尺的地方，如同活物般，無聲而殘酷地……緩慢推進！它所散發出的、那種足以凍結靈魂、瓦解一切存在的絕對寒意，正毫不留情地侵蝕著我的身體和意志。

而造成這一切的元兇——那尊頂天立地、由墓土、枯骨、陰影與無數亡魂聚合而成的、難以名狀的恐怖輪廓——「地脈之主」，就如同亙古不變的山脈般，靜靜地矗立在前方。祂那漠然、冰冷的「目光」，似乎並未因為之前的短暫「騷動」而有絲毫改變，依舊……俯視著我們這兩隻螻蟻。

旁邊，張道士前輩依舊如同屍體般，一動不動，氣息微弱得幾乎無法察覺。

絕望……依舊是主旋律。

但是……

我的目光，越過了那正在逼近的虛無邊界，越過了身旁生死不知的同伴，死死地鎖定在了……那柄躺在地上的……七星桃木劍！

它依舊黯淡，但劍身上的七點星芒，正散發著微弱卻又無比堅韌的……金色光芒！

那光芒，如同風中殘燭，卻又像是……永恆燃燒的星火！

它在……呼喚我！

不對……更像是……它本身就是一個座標！一個……在無盡黑暗與絕望中，唯一可以被感知的……「存在」！

去！

拿到它！

這個念頭，如同本能般，壓倒了所有的恐懼與絕望！

我不知道拿到它之後能做什麼，我甚至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在那虛無將我徹底吞噬前碰到它！

但，這是……唯一的……可能！

「呃……啊……」

我用盡了全身的力氣，試圖……挪動我的身體。

然而，那股無形的壓力，如同凝固的水泥，將我死死地禁錮在原地！我感覺自己的肌肉在瘋狂地顫抖、撕裂！骨骼發出令人牙酸的「咯咯」聲！

不行……光靠蠻力……根本無法對抗這等層級的威壓！

我死死咬著牙，鮮血從嘴角溢出，帶來一絲腥甜的鐵鏽味，勉強刺激著我幾乎要再次渙散的意識。

眼睛！我的眼睛死死盯著那柄劍！

意念！我將所有的意念，所有的求生慾望，所有的……不甘心！全部集中起來，凝聚成一股無形的「力量」，試圖……掙脫束縛！

動啊！！！

給我……動啊！！！！！！

或許是我的意志力起到了作用，或許是之前那來自地脈深處的神秘震響餘波未散，又或許是……那柄桃木劍本身，與我之間產生了某種……微弱的共鳴？

我感覺……壓在我身上的那股力量，似乎……出現了一絲極其細微的……鬆動？！

就是現在！！！

我猛地將體內殘存的、亂成一團的氣息（或許還夾雜著墨影殘留的邪力？顧不上了！），瘋狂地湧向四肢！

「嗬！！！」

伴隨著一聲野獸般的低吼，我感覺身體猛地一沉，隨即……竟然……向前……

挪動了……一寸！！！

僅僅一寸！

卻彷彿耗盡了我畢生的力氣！劇烈的痛苦如同潮水般席捲了我的神經，眼前陣陣發黑！

但我……成功了！

我能動！！！

這個認知，如同最強效的興奮劑，讓我幾乎要崩潰的精神，再次強行振作起來！

再來！！！

我像是一隻……被釘在琥珀中，卻依舊掙扎著想要爬出去的……蟲子。

用盡指尖，用盡手肘，用盡一切可以發力的地方，拚命地……一點一點地……朝著那柄散發著微弱金光的桃木劍……

爬去！！！

每一次挪動，都伴隨著骨骼錯位般的劇痛！

每一次呼吸，都吸入足以凍傷肺腑的陰寒！

身後那片虛無的黑暗，如影隨形，緊緊地追隨著我！我能感覺到它……已經觸碰到了我的腳踝！那種……一切都在被「抹去」的恐怖觸感，讓我頭皮發麻！

快！

再快一點！！！

我的視線開始模糊，意識也因為極度的痛苦和虛弱而變得斷斷續續。

但我的目標，始終如一！

那柄劍……那微弱的、如同星辰般的光芒……越來越近了……

我甚至能……感受到……從劍身上傳來的……一絲……微弱的……

溫暖？

還有……一尺……

半尺……

三寸……

我的指尖……

好的，這是第七十一章的下半部分，將描寫接觸桃木劍後的異變，以及那短暫而危險的喘息：

《百鬼委託簿》

第七十一章：殘軀搏天塹，寸心向星芒（下）

一寸……又一寸……

我的指尖，終於……觸碰到了！！！

冰冷！堅硬！

這是七星桃木劍劍柄傳來的、最真實的觸感！

沒有想像中的溫暖，只有一種……如同觸摸萬載玄冰般的……刺骨冰寒！

但，就在我指尖接觸到劍柄的同一剎那！

嗡！！！！！！

異變，再次陡生！！！

那柄原本只散發著螢火般微弱金光的七星桃木劍，如同被注入了某種……催化劑！劍身上那七顆黯淡的星點，驟然爆發出——

璀璨奪目、甚至有些刺眼的——金色光芒！！！

這光芒，不再是之前那般微弱、如同風中殘燭，而是……充滿了力量！充滿了……溫度！！！

一股純粹、浩瀚、至陽至剛的暖流，如同決堤的江河，從劍柄瘋狂地湧入我的指尖，瞬間流遍我的手臂！所過之處，那種足以凍結靈魂的陰寒，竟被硬生生地逼退了幾分！原本幾乎要被徹底壓垮的身體，也感覺……稍微……鬆快了一絲絲！

更重要的是——

那正不斷逼近、已經觸碰到我腳踝的……黑暗虛無邊界！在被這突然爆發的金色劍芒掃過的瞬間，竟然……如同遇到了剋星般……

滋啦——！！！

發出了如同冰雪消融般的輕響，猛地向後……倒退了數寸！！！

有效！！！

這柄劍……真的有效！！！

巨大的狂喜，如同閃電般擊中了我的心臟！幾乎讓我因過度激動而再次昏厥！

我用盡最後一絲力氣，猛地向前一撲！顧不上滿是泥土和血污，雙手……死死地……握住了七星桃木劍的劍柄！！！

入手沉重！冰冷依舊！但那源源不斷湧入體內的純陽暖流，卻如同久旱逢甘霖，滋潤著我那瀕臨崩潰的身體與靈魂！

然而……

就在我的雙手——尤其是那隻經歷過墨影邪力污染、留有永久性損傷的右手——完全握住劍柄的瞬間！

異變！第三次發生！！！

「嗡嗡嗡嗡嗡嗡——！！！！！！」

桃木劍突然發出了更加高亢、更加……急促的嗡鳴！劍身上爆發出的金色光芒，開始……變得極不穩定！！！

金色光芒之中，竟然……滲透出了一絲絲……詭異的……灰色？甚至……還有極其微弱的……暗紅色？！

那不再是純粹的、屬於道門正宗的陽剛之力，而是……混入了某種……更加複雜、更加……混亂的……東西！！！

是我的右手！是我右手殘留的、那些屬於墨影的、陰邪駁雜的氣息！以及我自己因為精血、陽氣嚴重虧損而變得不再純粹的……生命能量！！！

這些……與七星桃木劍本身的至陽屬性、以及可能還殘留在劍中、屬於張道士前輩的精純道力……

混合在了一起！！！

形成了一種……極度不穩定、極度……矛盾的……能量場！！！

「嗤嗤嗤嗤——！！！」

以我握著的桃木劍為中心，一圈……扭曲的、閃爍著混亂光芒（金、灰、紅、甚至還有點點綠芒一閃而逝？）的……能量護罩！猛地擴散開來！！！

這護罩不大，僅僅籠罩了方圓一米左右的範圍，勉強將我和旁邊的張道士包裹在內。

但它……竟然……真的將那不斷逼近的黑暗虛無邊界……再次……

向外推開了！！！

不像之前那樣是純粹的陽氣消融，這一次，更像是……兩種同樣霸道、但屬性截然相反的力量，在互相排斥！互相……對抗！！！

黑暗虛無，似乎……無法立刻「抹去」這團……混亂而矛盾的能量！！！

我……成功了？！

我……創造出了一個……暫時的安全區？！

然而，還沒等我從這意外的「成功」中回過神來——

噗！！！

一股更加狂暴、更加……沉重的壓力，從四面八方狠狠擠壓而來！目標——正是我們身處的這個……搖搖欲墜的、閃爍著混亂光芒的……能量護罩！！！

那尊一直如同山嶽般靜立的「地脈之主」，似乎……被這突如其來的、充滿了「雜質」的能量護罩……徹底激怒了！！！

祂那冰冷漠然的意志，第一次……帶上了……明顯的……

殺意！！！

咔嚓……咔嚓……

我能清晰地聽到，那看似將黑暗逼退的能量護罩，正在發出……不堪重負的……碎裂聲！！！

同時，我感覺自己的生命力、精神力、甚至靈魂……都在以一個恐怖的速度，被手中這柄……嗡鳴震顫、光芒亂閃的……桃木劍……

瘋狂地……抽取！！！

我……只是將油盡燈枯的時間……

稍微……

延後了……一點點……而已……

這個臨時的、混亂的「龜殼」……

根本……撐不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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