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鬼委託簿 - 第五十八章：殘符低語，蟲潮再臨

如同溺水之人，在即將沉入永恆黑暗的最後一刻，抓住了一截漂浮的朽木。

雖然那來自古老符號的、厚重的大地之力僅僅爆發了短暫的三息，便如同幻影般消散，但它……確確實實地，為我爭取到了一個……喘息的機會。

以神龕和那株恢復了平凡的幼苗為中心，半徑一米左右的狹小區域，如同被無形的界限劃開，暫時隔絕了外界的污穢與惡意。地面上，之前被怪物爬滿的痕跡，此刻只剩下乾燥的塵土。

而一米之外……

「沙沙……沙沙沙……」

那令人頭皮發麻的、如同億萬蟲豸爬行的聲音，並未消失！甚至……在短暫的停頓之後，變得更加密集，更加狂躁！

那些由屍蟲、怪異甲蟲、枯骨腐土構成的聚合體怪物，它們雖然畏懼剛才那股純粹的大地之力，但在那力量消散之後，它們那被陰煞與飢餓驅使的本能，再次佔據了上風！

它們如同黑色的潮水，再次從四面八方，向著這座破敗的土地廟，向著我這個……它們眼中唯一散發著微弱「生氣」的目標，包圍了過來！

我癱倒在那片由古老符號勉強庇護的、狹小的「淨土」之上，連動一根手指都異常艱難。體內的空虛感如同黑洞，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撕裂般的劇痛。

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

看著那些面目狰獰、散發著惡臭的怪物，如同潮水般，試探著、衝擊著那由符號殘存氣息構成的、無形的界限！

每一次衝擊，都讓那界限微微晃動，讓地面上那個早已黯淡的古老符號……似乎又模糊了一分！

我知道，這層防護……是暫時的。它依靠的，僅僅是那古老印記被動激發後殘留的一絲神韻，如同水面上的漣漪，很快……就會徹底平息。

而牆壁裂縫外，那屬於「墨影」的、冰冷而狡詐的惡意，也如同潛伏的毒蛇，始終沒有散去。它似乎……也在等待。等待這個最後的屏障消失，然後……給予我致命一擊？

絕望，如同冰冷的藤蔓，再次纏繞上我的心臟。

就在這時——

「……鎮守……」

「……土生金……？」

「……界破煞起……」

一陣……極其微弱、古老、斷斷續續的……如同夢囈般的呢喃低語，毫無徵兆地，直接在我的靈魂深處……響起！

不是「墨影」的惡毒低語！不是「地脈之主」那浩瀚漠然的威壓！也不是先前地靈那疲憊的意念！

這聲音……蒼老、晦澀、充滿了歲月的沉澱，彷彿……來自大地的記憶本身？！

而聲音的來源……似乎……就是我身下，那個剛剛爆發過力量的……古老符號？！

我的心神劇震！

這個符號……竟然還蘊藏著……殘存的意念？！

我立刻強忍著劇痛和虛弱，將全部殘存的意識，都集中起來，試圖去傾聽、理解那斷斷續續的、如同隔著萬古時光的低語！

「……坤位缺……艮山阻……」

「……血祭引石心眠……」

「……影非根……煞源深……」

這些字眼，破碎、零散、語焉不詳，如同解讀一部被焚燬了大半的古老密經！每一個字，都蘊含著極其晦澀、龐大的信息，衝擊著我那本就瀕臨崩潰的意識！

但我卻本能地感覺到——這裡面，或許真的隱藏著……破局的關鍵！

坤位缺？艮山阻？是指此地的風水格局？還是……那個「地脈之主」的狀態？

血祭引石心眠？「石心」是指土地公石像？還是……另有所指？「眠」是沉睡？還是……鎮壓？！難道需要……再次獻祭精血，才能引動石像（或符號）的力量，讓那個「地脈之主」重新沉睡？！

影非根，煞源深？「影」是指「墨影」？它不是真正的根源？真正的煞氣來源……更深？是指……那個「地脈之主」本身？！

無數的疑問，如同亂麻般在我腦海中糾纏！

而就在我試圖理解這些古老低語的含義時——

「咔嚓！！！」

又一聲刺耳的碎裂聲！

那由符號殘存力量維持的、環繞在我周圍的狹小安全區界限，如同被重錘擊中的琉璃般——徹底崩碎了！

那股古樸厚重的大地氣息，瞬間消散！

「沙沙沙沙沙——！！！！！！」

失去了最後的阻礙！

那些如同黑色潮水般的屍蟲、怪甲蟲、枯骨怪物，發出令人頭皮炸裂的密集嘶鳴和刮擦聲，如同聞到血腥味的食人魚群，從四面八方，再無阻礙地——

朝著癱倒在神龕前的我，狂湧而來！！！

如同決堤的蟻群，如同席捲天地的黑色瘟疫！

無數散發著惡臭與死亡氣息的怪物，踏過了那崩碎的無形界限，蜂擁而至！

冰冷的、粘稠的、帶著尖銳口器或利爪的觸感，瞬間爬滿了我的全身！

我的視線被黑暗與扭曲的形體所淹沒！

我的呼吸被濃郁的屍腐氣所剝奪！

我的耳中充斥著那令人瘋狂的密集刮擦聲和嘶鳴！

我能感覺到……有尖銳的口器，正在試圖鑽透我那殘破的衣衫，啃噬我的血肉！

意識……在飛速地沉淪……

就在這絕望的、死亡降臨的最後一刻！

那直接響徹在我靈魂深處的、來自古老符號的、斷斷續續的呢喃低語，彷彿抓住了最後的一線時機，在我即將崩潰的意識中，留下了最後的、也是最為清晰的一個……古老音節：

「……鎮……！！！！！」

「鎮！！！」

這一個字，如同洪鐘大呂！又如同言出法隨的天憲敕令！

幾乎是出於本能，我那殘存的、最後一絲即將熄滅的意念，如同溺水者抓住救命稻草般，死死地抓住了這個字！

鎮！鎮守！鎮壓！

我不知道我在做什麼，也不知道這樣做有沒有用！

或許……只是意念與那古老符號在瀕死前的一次……無意識的共鳴？

然而——

就在我意識徹底模糊，那無數冰冷粘稠的怪物即將將我徹底淹沒、啃噬殆盡的瞬間——

「嗡——————————————————————！！！！！！！！」

一股……截然不同於之前任何一次的、浩瀚、厚重、卻又帶著無上肅穆威嚴的……深褐色波動！

如同大地的怒吼！又如同山嶽的鎮壓！

猛地！以我身下那個古老的符號為中心——轟然爆發！

這一次，不再是之前那種柔和的光暈，而是一種……純粹的、沉重到極點的……鎮壓之力！

如同無形的磨盤，碾過整個土地廟內部！

「噗噗噗噗噗噗！！！！！！」

那些剛剛湧入、爬滿了我全身、正欲啃噬我血肉的屍蟲、怪甲蟲、枯骨怪物……在這股無形的、沉重到極點的鎮壓之力下，如同被無形的巨足狠狠踩過的螻蟻！

它們甚至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身體便如同熟透的番茄般，被那恐怖的壓力硬生生——碾！碎！

漆黑的粘液、慘白的骨骼、扭曲的甲殼……在一瞬間，全部被碾成了最細微的粉末！

但……它們並沒有像之前那樣被淨化、消散。

而是……被那股力量，死死地鎮壓、凝固在了原地！

如同……變成了一尊尊姿態各異、充滿了死亡與恐懼的……灰色雕塑！

整個土地廟內，除了我之外，所有的「活物」——或者說，那些由陰煞和腐朽構成的「偽活物」——都在這一瞬間，徹底停止了活動！

時間，彷彿在這一刻被按下了暫停鍵！

這股鎮壓之力，來得快，去得也快。僅僅一瞬間的爆發，便如同之前的深褐色光暈一樣，迅速消退，隱匿回了那古老的符號之中。

符號，再次恢復了黯淡無光的樣子。

廟內，只剩下我，以及……遍地那些被凝固在死亡前一瞬間的、千奇百怪的怪物殘骸「雕塑」！

以及……牆壁裂縫外，那似乎……再次被震懾住的、死寂無聲的「墨影」。

我……又活下來了？

依靠著這個古老符號，最後的回響？

這一次，我甚至連驚訝的力氣都沒有了。

徹骨的虛弱，如同無底的深淵，將我的意識徹底吞噬。

腦海中，只剩下那個古老的音節，在反覆迴盪……

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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