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鬼委託簿 - 第五十章：殘祠圍困，生機一線

時間，在這座被遺忘的土地廟裡，失去了它原本的刻度。

或許是一個時辰，或許是半日，又或許……更久。

我盤膝坐在冰冷的泥土地上，背靠著殘破的神龕，如同一個入定的老僧。但只有我自己知道，這份「入定」之下，是何等洶湧的暗流。

每一次呼吸吐納，都艱難無比。丹田如同乾涸的池塘，無論我如何努力，都只能汲取到一絲絲微不足道的氣息，根本無法匯聚成有效的力量。身體的每一處傷口，都在隱隱作痛，尤其是右手，那種深入骨髓的麻木和冰冷感，更是如同跗骨之蛆，時刻提醒著我曾經付出的慘痛代價。

精神上的疲憊更是達到了頂點。我必須時刻分出大部分心神，去壓制腦海中那些如同鬼魅般揮之不去的恐怖幻象和惡毒低語，去抵抗那從四面八方滲透而來的、屬於這片被污染墓園的陰煞與絕望。

唯一的慰藉，來自於身前那株從石縫中頑強鑽出的、只有指甲蓋大小的嫩綠幼苗。

它依舊那麼脆弱，卻又那麼執著地，展現著生命最原始、最本真的力量。每一次看到它，都能讓我那幾乎要被黑暗吞噬的心，重新燃起一絲微弱的火光。我甚至會下意識地，將自己吐納時呼出的、那微不足道的、帶著自身體溫的氣息，輕輕吹拂在它的葉片上，像是在進行一場無聲的交流，又像是在……互相汲取著活下去的勇氣。

而在我身旁，那個如同老農般的、屬於土地廟本身的地靈虛影，狀態也越來越差。

它的身影，比我剛醒來時更加黯淡、更加透明，如同風中殘煙，閃爍不定，似乎隨時都會徹底消散。它不再言語，甚至連之前那種悠遠悲憫的意念波動都幾乎感覺不到了。只是……依舊固執地、沉默地，維持著環繞在這座破廟周圍的那層……正在不斷削弱的無形屏障。

我知道，它和我一樣，都在硬撐。

而廟外，那片被徹底驚擾和污染的墓園，也並未真正平靜下來。

「墨影」的咆哮聲雖然停止了，但那股充滿了惡意與飢餓的陰煞之氣，卻如同有形的潮水般，一波接著一波，永無止境地衝擊著土地廟的屏障。

每一次衝擊，都讓整座破廟隨之震顫，牆壁上的裂紋似乎都在擴大。我甚至能聽到，外面傳來……令人頭皮發麻的刮擦聲！如同有無數的爪子，正在瘋狂地抓撓著廟宇的牆壁和屋頂！

是「墨影」在唆使那些被它控制或影響的孤魂野鬼？還是……這片墓園本身的「活性」在排斥著這最後一點「異物」？

更讓我心驚的是，偶爾，我能感覺到一股……更加龐大、更加古老、更加令人絕望的威壓，如同沉睡的巨獸翻身般，從公墓的最深處……一掃而過！

每一次掃過，我右手的刺痛感就會瞬間加劇百倍！連那虛弱的地靈身影，都會劇烈地扭曲、變淡！似乎連它，都對那個存在，充滿了本能的恐懼！

那個「地脈之主」……它雖然沒有直接針對我，但它的甦醒，本身就已經讓這片土地，變成了一個隨時可能吞噬一切的……活地獄！

時間，就在這種令人窒息的、暴風雨前的死寂中，一點一滴地流逝。

我的體力，幾乎沒有任何恢復。

地靈的力量，在持續不斷地消耗。

廟外的邪祟，卻似乎越來越猖獗，越來越接近……

我能感覺到，那層無形的屏障，已經薄得像一層窗戶紙，隨時都可能……破裂！

終於——

「咔嚓……」

一聲細微卻異常清晰的、如同玻璃碎裂般的聲音，從土地廟的西側牆壁處傳來！

緊接著，那裡的土石牆壁，如同被無形的巨力擊中般，猛地向內凹陷、崩裂！

一道……漆黑如墨的爪印，深深地印在了牆壁之上！

屏障……被破開了一個缺口！

「……嘻……嘻……」

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充滿了惡毒與飢餓的笑聲，如同魔音灌耳般，從那缺口處滲透了進來！

幾乎在同時，那個如同老農般的虛影，發出一聲極度疲憊與哀傷的嘆息，整個身影如同被風吹散的煙霧般，劇烈地閃爍了幾下，然後……徹底黯淡了下去！

它……撐不住了！

完了！

我的心，瞬間沉入了無底的深淵！

眼看著那牆壁上的裂縫越來越大，那粘稠如墨的黑暗即將如同潮水般湧入！

就在這最後的、絕望的瞬間——

我下意識地，將那株被我護在身前的、頑強的嫩綠幼苗，更加靠近了神龕上那尊殘破的土地公石像！

同時，我不顧一切地，咬破了左手指尖（唯一還能勉強擠出血的地方！），將那僅剩的幾滴、就是因為虛弱而顯得黯淡的血液，狠狠地……按在了那冰冷的……土地公石像之上！

我不知道這樣做有沒有用！

我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樣做！

這完全是……瀕死前的、毫無意義的掙扎？！

「……土地……蔭佑……生生不息……」

我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從喉嚨深處，擠出了幾個不成調的、來自某段早已遺忘的、關於祈求土地平安的古老經文的……零碎字眼！

就在這時——

牆壁的裂縫，「轟」的一聲，徹底崩開！

粘稠如墨的、充滿了飢餓與惡毒的陰影，如同決堤的洪水般，帶著吞噬一切的氣勢——

狂湧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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