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鬼委託簿 - 第四十八章：殘血飼土，借火續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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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吼——！！！」

廟外，那充滿了狂暴與飢餓的咆哮聲，如同攻城的重錘，一聲接著一聲，狠狠砸在這座搖搖欲墜的破廟那無形的屏障之上！

「嗡……嗡……」

整個土地廟都在劇烈地顫抖！牆壁上的塵土簌簌落下，頭頂朽壞的木樑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神龕前，那凝聚成形的、如同老農般的虛影，更是如同風中殘燭般劇烈閃爍，顏色變得更加黯淡、透明，似乎隨時都會徹底消散！

它……快撐不住了！

一旦這層由土地廟殘存神力與地氣構成的微弱屏障被「墨影」攻破，我和這虛弱的地靈，都將成為它恢復力量的……養料！

我的心臟，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攥住！絕望如同潮水般再次湧上！手中那半截冰冷的斷劍，似乎也感受到了我的絕望，發出微弱的哀鳴。

不行！不能就這樣等死！

一定……一定還有辦法的！

我的目光，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最後一根稻草般，死死地落在了神龕上那尊殘破的土地公石像，以及……石像前，那個佈滿了灰塵、空空如也的……銅香爐！

香爐……香火……信仰……力量……

土地公，作為最基層、最貼近鄉土的神祇，其力量的來源，除了敕封和地脈之外，很大一部分，來自於……信眾的香火供奉！

這座廟，早已被人遺忘，香火斷絕不知多少年，土地公的神力（或者說這地靈的力量）自然也隨之衰微到了極點……

如果……如果能重新點燃這裡的「香火」呢？哪怕……只是暫時的？

一個極度瘋狂、極度冒險、甚至可以說是……褻瀆神靈的念頭，如同閃電般，劃破了我腦中的黑暗！

我沒有香，沒有供品，更沒有那份虔誠的信仰之力……

但我有……

我還有……我這副殘破的身體裡，最後一絲……燃燒生命本源榨出來的……精血！

還有……那塊師父遺留的、蘊含著一線純陽生機的……桃木心！

以及……這柄雖然斷裂、卻曾隨我斬妖除魔的……桃木劍！

以我血為油，以木心為炭，以斷劍……為香！

向這方土地，獻上一份……來自垂死之人的……最後的敬意與祈求！

這個念頭一生出，連我自己都覺得瘋狂！這簡直是在拿自己的性命本源開玩笑！稍有不慎，不僅無法獲得庇護，反而可能因為力量耗盡、精血逆衝而當場暴斃！

但……感受著外面那如同催命符般的撞擊聲，感受著身邊那老農虛影越來越黯淡、幾乎要消散的氣息，感受著右手那因為「墨影」靠近而愈發劇烈的冰寒刺痛……

我……別無選擇！

「……土地公公……」我抬起頭，看向那尊殘破模糊的石像，又看向旁邊那閃爍不定的老農虛影，聲音嘶啞卻異常堅定，「……亦或……前輩……晚輩陳玄，誤闖貴地，實非得已。今有邪魔在外，欲毀此方寸土，塗炭生靈。晚輩雖力有不逮，卻不願坐以待斃！」

「晚輩……身無長物，唯剩這一腔殘血，一線生機……」我掙扎著，從地上拿起那塊依舊散發著微弱暖意的桃木心，又握緊了那半截斷劍，「……願以此身殘存精血，借先師遺物，效仿古禮，重燃此爐香火，以為供奉！只求……土地公公（或前輩）……能暫借神威，庇護一二，共御外敵！若能僥倖逃出生天，晚輩……他日定當結草銜環，重修廟宇，再續香火，以報今日存護之恩！」

我的聲音不高，卻字字泣血，句句發自肺腑！

那老農般的虛影，閃爍得更加劇烈了。他緩慢地……極其緩慢地……轉過那模糊的臉，似乎……**「看」**了我一眼。

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卻能感覺到一股……極其複雜的意念——有驚訝，有猶豫，有悲憫，但最終……化為了一聲……悠長的、帶著無奈的……嘆息。

他……默許了？

不再猶豫！

我猛地一咬舌尖！逼出體內最後一絲、也是最為精純的心頭之血！這口血一出，我只覺得眼前一黑，天旋地轉，生命的火焰似乎都黯淡了幾分！

我強忍著那股致命的虛脫感，將這口精血，小心翼翼地……滴在了那半截桃木斷劍的劍尖之上！

同時，左手緊握桃木心，將其中殘存的最後一絲純陽之力，也毫無保留地、瘋狂地壓榨、灌注到斷劍之中！

「嗡……」

斷劍發出微弱的顫鳴。那沾染了精血的劍尖，竟然……真的如同被點燃的香頭般，緩慢地、亮起了一點……極其微弱，卻又異常純粹的……金紅色光點！

這光點，比螢火還要黯淡，卻蘊含著我此刻……所有的一切！

我用盡最後一絲力氣，雙手捧著這半截如同燃燒著生命之火的斷劍，如同捧著最神聖的祭品，緩慢而鄭重地……將那亮著微弱光點的劍尖……插入了神龕前那佈滿灰塵的……空香爐之中！

「……晚輩陳玄……敬上……殘心一炷……」我聲音嘶啞，如同夢囈。

就在斷劍插入香爐灰燼的瞬間——

「轟隆！！！！」

一聲更加沉悶、卻彷彿來自大地最深處的巨響，猛地在整個土地廟內炸響！

不是來自外界的攻擊！而是來自……內部！

我看到，那尊殘破的土地公石像，眼中那模糊的凹陷處，猛地……亮起了兩點……土黃色的溫和光芒！

那空寂了不知多少年的銅香爐，爐身輕顫，爐底的灰燼之中，那一點金紅色的光點，如同得到了無窮的燃料，猛地暴漲！化作一道溫暖、厚重、慈悲的……土黃色光柱，沖天而起！

光柱瞬間衝破了破敗的屋頂，直射蒼穹！

緊接著，一股浩瀚、古樸、凝重，彷彿與整個大地融為一體的磅礴威壓，以土地廟為中心，如同無形的波紋般，轟然蕩蕩地擴散開去！

「嗚哇——！！！！」

廟外，立刻傳來了「墨影」那充滿了極度驚恐與痛苦的慘叫！它那瘋狂衝擊著屏障的陰煞之氣，在這股厚重如山的土黃色神力面前，如同驕陽下的冰雪般，迅速溶解、潰散！

那無形的屏障，在這土黃色光芒的加持下，瞬間變得凝實無比！將外界的邪氣徹底隔絕！

而那個老農般的虛影，沐浴在光芒之中，原本黯淡透明的身影，也凝實了幾分！他緩慢抬起頭，那模糊的臉上，似乎……露出了一絲……欣慰？

成功了……

我的冒險……竟然……真的成功了？！

用我殘存的精血和桃木心的力量，真的……重新點燃了這座土地廟的……神力？！哪怕只是……暫時的？

巨大的狂喜，緊接著是如同深淵般的虛脫感，瞬間淹沒了我。

我再也支撐不住，眼前一黑，徹底失去了意識。

在我意識沉淪的最後一刻，我似乎聽到……

廟外，「墨影」那充滿了不甘與暴怒的咆哮聲，漸行漸遠……

以及……耳邊，那老農般的虛影，傳來的一聲……悠遠而模糊的嘆息：

「……痴兒……何苦……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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