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粘稠、如同浸泡了千年屍骸的沼澤般的空氣,在我踏入公墓大門的瞬間,便如同潮水般將我淹沒。
這不再是我上次逃離時感受到的那種、僅僅是陰氣匯聚的死寂了。這裡的空氣中,瀰漫著一種……活的、充滿了惡意的脈動!彷彿整片墓園,都已經變成了一個巨大而飢餓的活物,而我,就是那個擅自闖入其巢穴的、微不足道的獵物!
胸口處,那枚用符紙包裹的金色火種,微微閃爍了一下,散發出極其微弱的暖意,如同驚濤駭浪中的一葉孤舟,勉強在我身周撐開了一片……或許只能稱之為心理安慰的稀薄光暈。我知道,這點來自靜安觀最後的庇護,面對此地積蓄的無邊陰煞,恐怕連杯水車薪都算不上。
我下意識地握緊了那半截桃木劍柄,儘管它此刻冰冷沉寂,無法給我帶來絲毫力量上的支持,但那熟悉的觸感,還是給了我一絲虛幻的勇氣。
我沿著記憶中的路徑,朝著公墓深處那片老墳區走去。
腳下的石板路,似乎比記憶中更加濕滑,上面覆蓋著一層薄薄的、散發著淡淡腐臭氣味的黑色粘液?兩旁的柏樹,枝椏扭曲,如同掙扎的鬼爪,上面掛著的不是露水,而是……一滴滴暗紅色的、如同血珠般的液體!
風,穿過墓碑的縫隙,發出尖銳的、如同指甲刮擦玻璃般的聲音,撩動著我額前的亂髮,也撩撥著我那早已緊繃到極點的神經。
四周……太安靜了。
連蟲鳴、鳥叫都徹底消失。只有風聲,以及我自己那如同擂鼓般的心跳,還有……血液衝擊耳膜的「嗡嗡」聲。
我的右手,那隻佈滿疤痕、對陰邪之氣異常敏感的手,此刻正傳來持續不斷的、如同被無數根冰針反覆穿刺般的劇痛!整條手臂都冰冷麻木,幾乎失去了知覺。這表明此地的陰煞之氣,已經濃郁到了何等恐怖的程度!
同時,在那種瀰漫全場的、屬於古老存在的、浩瀚而漠然的威壓之下,我還能勉強分辨出……一絲不同的氣息!
那是……「墨影」的氣息!
冰冷、狡詐、充滿了怨毒與吞噬慾望!
它果然在這裡!而且……似乎……活躍了起來?!
我的心,沉到了谷底。最壞的猜測,正在變成現實。
我放慢了腳步,幾乎是將全身的重量都壓在了左腿上,拖著那條不聽使喚的右腿,如同一個真正的瘸子,在墓碑間的陰影裡潛行。我不敢走大路,只能藉著殘破的墓碑和瘋長的荒草作為掩護,一點點地向前挪動。
眼睛,如同鷹隼般,警惕地掃視著四周。
那些墓碑……似乎都在看著我。雖然它們沒有轉動,沒有變化,但我能清晰地感覺到,一道道冰冷的、充滿了死寂與惡意的目光,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如同無形的蛛網,將我層層包裹。
偶爾,眼角的餘光會瞥到……有模糊的黑影,在遠處的墓碑後面一閃而過。速度極快,如同鬼魅。是那些被此地陰煞驚擾、變得兇戾的尋常遊魂?還是……那個古老存在的……一部分?
我不敢深究,只能將頭埋得更低,收斂全身氣息,將胸口那枚火種的微弱暖意也用符紙裹得更緊,只求……不被注意到。
越往裡走,那股屬於「墨影」的、獨特的腥臭墨味就越發清晰。同時,地面上開始出現一些……令人不安的痕跡。
幾隻被吸乾了血肉、只剩下皮毛和骨架的流浪貓狗的屍體,散落在路邊的草叢裡,死狀淒慘,眼眶空洞,彷彿連靈魂都被徹底吞噬。
一些墓碑上,殘留著如同被強酸腐蝕過的、黑色的、粘稠的液體痕跡,散發著淡淡的惡臭。
還有……一些指向老墳區深處的、模糊的、非人的腳印?那腳印的形狀……扭曲而怪異,根本不像是林哲那具身體該有的!
看來,「墨影」在這裡……過得似乎還挺「滋潤」?它在通過吞噬這些弱小的生靈和此地散逸的陰氣,來快速恢復力量!
這個認知,讓我感到一陣反胃和……深深的無力。
我如同一個手無寸鐵的孩童,闖入了一個正在饕餮盛宴的、極度危險的食人魔的巢穴!
但我不能退縮。
我小心翼翼地,跟隨著那些痕跡,以及右手那越來越劇烈的刺痛指引,一步步地,靠近了那片……瀰漫著更加濃郁、更加不祥氣息的老墳區。
終於……
穿過一片歪脖子老槐樹林,那座熟悉的、用青石砌成的、部分已經坍塌的家族合葬墓,再次出現在了我的眼前。
只是……
它此刻的樣子,比我上次逃離時,更加……恐怖!
整座石墓,都被一層肉眼可見的、如同活物般緩慢蠕動的黑霧所籠罩!那黑霧粘稠、沉重,散發出令人窒息的威壓和刺骨的寒意!墓穴那原本就黑洞洞的入口,此刻更是如同一個正在呼吸的、通往九幽地獄的入口!不斷地吞吐著灰黑色的、充滿了死寂與怨毒的陰煞之氣!
而在那黑霧之中,隱隱約約,似乎能聽到……低沉的咆哮?骨骼摩擦的咯咯聲?以及……某種濕滑的、粘膩的蠕動聲?!
「墨影」……就在裡面!
而且……它的狀態……恐怕……比我想像的還要糟糕!甚至可能……已經和這座古墓,或者說,和古墓深處那個甦醒的存在,產生了某种……可怕的聯繫?!
我躲在一塊巨大的、被歲月侵蝕得字跡模糊的古老墓碑後面,心臟幾乎要停止跳動,連呼吸都放到了最輕。
進去?還是……
就在我猶豫的瞬間——
「嘻……嘻嘻……」
一陣……熟悉的、粘膩的、充滿了惡毒與戲謔的低笑聲,猛地從那黑霧籠罩的墓穴入口處……傳了出來!
它……發現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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