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中行—墨染江湖》 - 第五章：風起餘聲-其三

三、再啟疑局・時序有漏

醉花樓內廳，午後微光斜入。

與昨日不同的是，今日之議遠不止查案，而更像一場真正的審訊。席上眾人表情凝重，言語幾無，人聲寂靜，只餘翻頁與筆聲。

黑雁立於席前，將名冊翻至新頁，語氣如水：

「昨日之議，有人遺漏。今日補正。」

他抬眼，聲音不高，卻清晰傳遍全場：

「柳全，進。」

門口走入一名少年，年約十七八，衣著樸素，神色緊張。他低頭站在席前，雙手交握，腳尖不安地轉動著。

紫雁站在黑雁一旁，斜靠著案桌，目光淡淡。

黑雁開口：「你名？」

「小人柳全……是府中巡院僕從。」

「昨晚申時，你曾巡過醉花樓後院？」

柳全小心地點頭：

「是……小人平日便負責後院東側，一直都是這時候交接……昨晚也是照常巡過一圈。」

「你看見什麼？」

柳全吞了口口水，語氣仍不穩：

「我……我走過長廊時，看見有人在長廊對面…穿著青衣，站得挺直，背對著我……」

「誰？」

柳全微微側頭，偷瞥一眼人群中的某人，然後迅速低下頭。

「是……南宮少主。」

眾人一震，目光齊刷刷落向坐於側席的南宮遠。

他仍著青衣，神色淡漠，未有一絲波動。

黑雁語氣平靜：「南宮少主，是否如其所言？」

「我見過他。」南宮遠不緊不慢地回答，「我當時確實在後院走了一圈，遇見這名僕從。但他並未多問，我也未停留。」

紫雁眯眼：「你當時在哪一側？」

「池邊，廊外。」

「你……可有見到異狀？」

南宮遠抬起茶盞，慢慢啜了一口，才回應：

「當時我並未察覺異常。池水無聲，風過林動——只是後院的一刻靜時。」

這句話聽似平常，卻讓席上一些人微微皺眉。

柳全顯然還有話要說，他低聲補了一句：

「……那位少主當時回頭看了我一眼，眼神……很冷，像是……像是他剛看到什麼事……」

他的話語聲音不大，但餘韻沉沉。

紫雁沒接話，轉頭看向黑雁，後者緩緩記下一筆，語氣如常：

「柳全於申中巡院，並未發現異狀——這反證大公子當時應已遇害，其屍體所在處未為巡路所見，亦未遭移動。」

「此為新時序關鍵，原假設言沁可能為兇者，已不成立。」

「再查言沁死因，為窒息；無毒針、無刺痕，與大公子明顯不同。」

他抬眼掃過席上眾人：

「此案之中，有二人死亡。兩人死法不同，死時亦錯開近一刻。若言沁非主兇，便極可能是目擊人，或被人誤為目擊人。」

此言一出，全場一靜。

馮府幾名管事互望一眼，臉色都不大好看，二少微垂著頭，看不清神情。

就在此刻，樓外傳來一陣細碎的足音。

樓門半開，幾人踏入廳中，行至簾邊，無人通報，卻自成氣場。

為首女子著素雅紫衣，衣飾簡淨卻剪裁嚴整，眉眼凌然，未語先靜。她步伐不快，但落地極穩，眼神沉而不冷，帶一種久居高位者的沉斂與從容。

其後數位妙音坊女子隨行，服色皆為紫白相間，面容寧靜，各不語。

墨染夕注意到那隊人剛入廳時，一旁席中的柳霏霏悄然起身，走近幾步，語氣壓低卻難掩喜意：

「雲姊姊，你終於來了……」

她說得輕，眼中卻有些倚重與釋然。

那紫衣女子回頭看了她一眼，點了點頭，並未言語。然後抬首看向席前鏢師，拱手開口：

「妙音坊藝首，雲疏影。」

「代坊主而來，查我坊中姐妹命案。」

黑雁不動聲色，筆略一停，微點其名冊一角：

「既為案中人所屬，願配合調查？」

「自當如此。」雲疏影語氣平靜，「我坊雖不涉江湖門派，卻自守其道。」

「姐妹死於席間，諸人議其過——我等需查明事實，也為故人守一絲清白。」

紫雁挑眉，語氣似笑非笑：

「這『清白』兩字，你要問誰？」

雲疏影目光直視，未退分毫：

「問在場眾人，問昨夜證詞，問今日新線。」

「若有清者自清，若有人作偽，我坊……也非任人宰割之地。」

這句話說得不高不低，卻讓原本半昏半淡的廳中氣場微變。

二少的臉色終於出現細微變化——那是種壓力壓到邊緣，仍強撐外貌的緊繃。

雲疏影不再看他，轉身與柳霏霏並行，入席端坐。

數位妙音坊女子亦隨之就座，各有姿態，皆不語。

墨染夕眼角餘光掃過一人，那女子坐得最邊側，身形纖細，滿頭雪白長髮在紫衣襯下格外顯眼。她面無表情，眼神靜如止水，氣質冷淡卻並不拒人。

夕默默移開視線，又望了望其他人，心中不禁感嘆：

「白色長髮欸…江湖可以染髮嗎？還有妙音坊怎麼每個都長這麼好看…」

黑雁翻過冊頁，朗聲道：

「既新證補足、時序重排——本鏢局將重新審閱各方證詞。」

「調查未終，席中諸人，不得離席。」

他的聲音不重，卻如落石入井，餘波盪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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