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中行—墨染江湖》 - 第七章：破廟幽語-其五

五、餘聲不止・茶館疑語

黃昏時分，林道盡頭的村落籠罩在一層淡金色的斜陽裡。

墨染夕與江話一前一後踏入村中，破廟遠去的餘燼與濃煙彷彿都留在了山後。

夕身上還殘著幾道血痕與煙灰，腳步略有些虛，但精神還算穩定。

她原想回客棧歇息，江話卻忽然一拍手，道：

「走啊，先領報酬，然後請你喝茶。」

村長正站在村口等著，見兩人回來，連忙迎上前來。他上下打量夕一番，臉上露出又驚又喜的神色。

「姑娘……您沒事吧？」

「人是打退了，只是……廟恐怕還得清理。」

夕語氣淡淡，拎起劍輕輕敲了敲腰側。

村長忙不迭點頭，叫來管事送上報酬與包裹，語氣中帶著誠意與歉意：

「多謝姑娘出手相助，這是村裡準備的酬勞，薄禮而已……若姑娘還願留宿一晚，我讓人收拾間新房給您歇息。」

夕點了點頭，接過錢袋，正要轉身，江話卻笑嘻嘻補了一句：

「村長，這位俠女今晚有要事要忙，得去茶館坐坐——說不定還能聽個好故事。」

茶館在村東角落，傍晚時分客人不多。

夕選了靠窗的位置坐下，吩咐了壺熱茶與兩份點心。江話則像回到自己地盤一樣熟門熟路地奔上小臺。

「我去去就回，很快的。」她眨眨眼，「不給妳丟臉。」

夕無奈地點頭，望著她的雙辮與滿身鈴鐺晃晃悠悠地躍上說書臺。

片刻後，茶館的幾名客人逐漸聚攏過來，江話清清嗓子，語氣一轉，神情瞬間正經起來。

「今兒要講的，是前些日子——霽川馮府之變。」

茶館內一陣騷動。夕也抬起頭，眼神一凝。

「說那馮府大少之死，死於後院靜池，無聲無息，無人察覺；而那位妙音坊的韓姓女子，亦在當夜殞命，屍現池邊，面色青紫，疑似窒息……」

江話不急不緩，語句清楚，竟將整起案件的脈絡講得層層遞進、條理清晰。

夕握著茶盞的手微頓，心中泛起一絲悸動。

——這不是從哪裡聽來的胡編亂造，而是只有參與調查者才會掌握的內情。

她目光掃過台上的少女，那雙圓眼正飛快轉動，語氣平淡卻句句落實，話到高潮還有頓點與留白，竟帶著幾分老成說書人的手段。

「……至於後來那位畫師小姐——是正是邪？說書人不做判斷，留待各位自行揣測。」

說罷，她揮了揮手中的摺扇，啪然收聲，獲得滿堂叫好。

夕站起身正想離開，卻見江話三步並作兩步地追上來，一臉輕快地說：

「怎樣，我講得還行吧？」

「……你怎麼知道那麼多細節？」

「說書人的道嘛，自然有一點消息來源囉。」

江話笑得燦爛，目光卻閃了閃，沒明講。

「不過我更好奇的是……妳聽得這麼認真，是不是有什麼地方聽不對了？」

「……」

夕沒回答，只低聲道：「我還有事，先走一步。」

「哎哎哎，別這樣嘛——」

江話一把跟上來，笑得像風，「妳一個人看起來不太會認路，我可以當妳的導遊，帶妳走江湖。」

「不用了，我走得動，也看得懂地圖。」

「可江湖的路不是看地圖就能走懂的。」

江話嘻嘻一笑，「妳不是說自己是畫師嗎？那說不定我還能帶妳去點新題材！」

「……」

夕沉默了幾秒，終於歎了口氣：

「你怎麼這麼煩。」

「因為我對有趣的人有興趣啊。」

江話一攤手，「妳這種人，我才不會讓妳就這麼走掉的。」

夕終於笑了笑，抬步往村外走去。

「……那你要跟就跟吧。」

江話輕快地跟上，雙辮晃得更響了點。

「喔喔，主角終於答應讓我同行了！」

「誰是主角……」

「你啊！」

「……」

「哈哈，我就知道你會這麼回答。」

兩人並肩走出村口，餘暉落在她們身後，把影子拉得細長。

這場偶遇的故事，似乎才剛剛開始。

（第七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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