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中行—墨染江湖》 - 第五章：風起餘聲-其二

二、影落舊地・再探死局

醉花樓後院，晨霧未散，陽光尚未灑入。

黑雁再度站在池邊，眼中所見，與昨日無異。但落葉比昨晚更濕，地上的腳印也更雜亂了些，像有人刻意走過，又像這裡從未真正清理過。

紫雁半蹲在一旁，指尖撥開一片微濕的青苔，露出下方硬石與泥地的界線。

「還是沒找到什麼新線索。」她嘟囔，「早知道昨晚就該撬池邊的磚了。」

黑雁沒接話，只蹲下，從懷中取出一張小紙，展開，對照昨日的圖與標記，在池邊再度丈量位置。

「死者所在，與現場水跡仍不吻合。」他低聲說，「屍體似被拖動過半步……但痕跡斷了，看不出是誰動的。」

「會不會是發現的人看了怕，幫忙挪了？」

「也有可能是兇手挪的，為了讓看見屍體的人，以為他是自己摔倒死的。」

紫雁聽完笑了笑：

「你這腦袋真是沒得治。怎麼不說是第三人挪的，好嫁禍給第二人？」

黑雁仍蹲著，不動聲色地在圖上一點：

「如果是這樣……那犯案者至少不是獨行。」

紫雁挑了挑眉，剛想說話，忽聽後方傳來兩人腳步聲。

她扭頭看去，是那名玄種畫師和武當少俠。

墨染夕站在後院石徑上，有點尷尬地望著池邊的查驗。

她也不太清楚為什麼宇文逸要帶她來現場，大概是覺得她昨天「提供香味線索」有點幫助？

宇文逸則顯得很自在，雙手背在身後，像是來參觀花園一樣四處張望。

「我有點好奇，」夕輕聲問他，「你們武當……不是那種會參加富家宴會的門派吧？怎麼會來這種地方？」

「妳問這個啊。」宇文逸笑了笑，「其實我們原本是要往雲京方向走，師父安排幾位師兄弟去參加那邊的大會。這裡只是路過，打算休整個兩日。」

「……然後你們就被拉來這邊喝酒了？」

「也不是不願意啦。當時馮二少在街上認出我們，說什麼馮府久未設宴、霽川難得熱鬧，非請不可。看他那麼盛情邀約我們也不好拒絕……就來了。」

夕挑眉：「那你們師父他們呢？」

「已經先走了，趕著去雲京。留下我、莫師兄，還有幾個同門。」

說到這裡，遠處忽然傳來一道沉穩腳步聲。

不是快步，也不帶急促，卻帶著一種明顯的「自來自往」氣場。

幾名查案的僕人下意識讓開道來，一個身形結實的青年踱步走來。

他穿著輕便短打，袖口捲得極高，腰間無兵刃，只在手腕繫了條護巾。走路沒聲，但落腳極穩，每一步都像踩在別人心口上。

是武當二師兄——莫淩。

他一眼掃過夕與宇文逸，嘴角翹起一點：

「我人都快走到府門了，才聽人說你們這群人還在這裡查屍案。真有閒情。」

宇文逸露出無奈笑容：

「二師兄，我們是在協助調查——」

「調查是調查，我不是說你做錯了。」莫淩斜睨他一眼，手一攤，語氣隨性，「反正又不是我們武當的人死了。你們查得開心，我就不摻了。」

說罷便轉身離去，只留下一句：

「記得別把我們門派的臉丟了。」

夕望著他離去的背影，忍不住問：

「……他一直這麼……」

「嘴碎？嗯。」宇文逸笑笑，「但人不壞，就是看誰不順眼就不想多話。」

「他是不喜歡二少？」

「應該吧。邀約時二師兄就不怎麼喜歡二少了。還好那天他沒留下，不然還不知道鬧成什麼樣子。」

兩人交談完，便也沒有再多話，默默跟在查案人員身後。

大師兄莫雲走近池邊，步伐不疾，目光落在泥濘與倒影之間。他並未主動打斷，只等黑雁起身，才開口道：

「冒昧一問。」他語氣平靜，「昨夜所議，大公子之死為中毒，現場無搏痕、無拔劍跡象……是否可確認創口位置？」

紫雁瞥他一眼，語氣帶點試探：

「你問這個，是想說什麼？」

莫雲不緊不慢道：

「若真是如所言，對方出手既快又狠。可一名習武之人，怎會連防都沒防住？若創口在正面，豈非不合情理？」

紫雁咬著餅，挑眉：

「哦？你懷疑他是從後面遭的？」

「只是推斷。」莫雲看向池邊某處，眼神微凝，「若是從背側偷襲，選在他回身、或行走轉角時出手，且出手之人極善潛行……那麼整件事便說得通了。」

黑雁沉默片刻，從懷中取出一封已展開的卷宗，指了指其中一頁：

「右肩後側，靠近肩胛。傷口細長，深不及寸。此為通武司初檢所記。」

他頓了頓，看向莫雲：

「你怎知不差分毫？」

莫雲答得淡然：

「練劍招重角度與反應，習久便會多想半步，這是習氣。」

紫雁笑了一聲：

「這半步想得不錯。比不少外行查案的強多了。」

黑雁沒接笑，只重新攤開圖冊，低聲道：

「若這針從右後方刺入，出手之人必靠近此側。」

「若行刺後即離，物或有遺留。」莫雲應道。

紫雁忽然望向池邊右後的角落：

「若從那個角度出手，針應落在那裡。但昨兒我們搜過了，什麼都沒撿到。」

莫雲側首：

「那時地濕，葉厚。今日稍曬，也許會浮點光。」

黑雁點了點頭：

「可查。」

紫雁翻了翻袖口，嘟囔了一句「就不能讓我吃個餅」，然後蹲身向那片落葉堆探去。

她撥開一層枯葉，又輕拍了一處水痕微乾的石縫，忽地手指一頓，皺起眉。

「……有點硬物。」

她指尖從縫中挑出一截細物，隱約金屬色澤，在光下閃了一下，微不可察。

黑雁即時取出封布，小心將那物托起。

是一枚極短細針，針身呈墨銀色，尾端極細，帶微微倒刺，針上尚有一層未全乾的泥漬，仿佛從未被發現過。

黑雁封起針，語氣低沉：

「毒針。此物一出，命便難續。」

紫雁蹲著沒起身，望著那針半晌，冷冷地說：

「這不是小角色能有的貨。」

莫雲站在他們身側，望著那根針，聲音平靜：

「這種手法若用在男子身上，是要他死。可言沁也死了——不是針，是掐痕。兩種手法，目的不同。」

紫雁忽然想起什麼，回頭問黑雁：

「那個女子來後院，是信引來的？」

黑雁點頭：

「字跡非其本人，筆跡與男子手札相近。」

紫雁若有所思：

「那她來時，屍體應已倒下……」

莫雲緩緩道：

「她不是來犯案，是來赴約。但她……或許，看到了不該看的東西。」

三人短暫沉默。

黑雁低聲吩咐：

「召人吧，這次，要連昨晚漏的人一起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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